大厅之内,贾环并无言语,一时寂静无声,事涉张子任,自然没人敢随意张口。
王子胜不断的眼神施压,又想到王子腾,王仁心里挣扎半晌,起身,朝着贾赦、贾政弯腰拱手道:“侄儿无意冒犯张总宪!”
弯腰让王仁衣服上起了褶子,那长袄上的红艳牡丹乍一看去,如同卷曲了花瓣,似是冬日的雪太寒看着像是要凋谢一般。
念及两家姻亲,贾赦、贾政觉得此事不宜闹得太僵,点了点头,并未再出言。
王仁枯瘦的脸上涌现出病态的潮红,额头、鬓发之间有细密的汗珠,眼角皮间或跳动。
行礼的双手贴的很紧,王仁握拳的手指关节处微微发白,虽只露出的一点手腕,侧面凸起的青筋依旧十分显眼。
如同木偶人一般,王仁机械地转过身来。
贾环吃着茶,眼眸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此时的王仁就想一张绷紧的弓,散发着极强的压力感和拧巴感。
“还请环兄弟见谅!请张总宪宽怀!”
语速缓慢,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一字一字蹦出来,嗓音因太过用力,变形且干涩。
王仁的头颅又是低下一些,似是这般就看不见那个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似是这般就能减轻或者逃避自己内心的耻辱感。
虽是王子腾有命,一旁的王子胜依旧看得眉头紧皱,他能理解王仁,这种骤然间的心态转变岂是容易。
王子胜原以为贾环念及两家姻亲,又顾虑王家权势,会看得明白,给王仁一个台阶下。
贾环却没心情考虑这两个冢中枯骨的想法,也不起身,对于王仁的行礼坦然受之,而后淡漠道:“姻兄当记牢了我那日的话!”
这一礼,是他作为张子任弟子所必须受的!
王子胜闻言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王仁则是留了句告辞,便头也不抬地告辞而去。
在王仁的心中,让他当着两家之人的面,给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庶子赔礼道歉,这是天大的耻辱。
自从金陵而来跟随王子腾左右,这是第一次。
王子胜也觉得此行脸面丢尽,不过想到王子腾今日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他勉强维持着仪态,道:“此事已了,二哥有言,两家万不可因此生分,更当多多往来,相互扶持才是!”
“舅舅当知晓,此番姻兄前来,是为冒犯家师,当朝左都御史,请罪而来!”
贾环身子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拱了拱手,中气十足道。
摆不正态度?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二人是来负荆请罪的,不是来传话的!
此言一出,王子胜只觉大冬天面皮火烧一般,也是急急告辞而去。
见王家二人一走,贾环坐定,兀自吃着茶。
从王仁万般不愿的道歉,到王子胜那一如既往,如同传达王子腾口令般的话语,贾环知晓王家的心态丝毫不改。
虽意外王子胜、王仁二人此行目的,可从进入大厅开始,贾环便没将二人放在心上,不过是陪着认认真真走形式而已。
“会不会太伤两家情分?”贾政看向贾环,出声道。
贾赦即刻抱怨道:“情分?赖家事发后,王家问都未问过一声,连个人影都未见着,深怕别人知其是我贾家姻亲一般。”
贾环就笑:“子侄之辈的些许吵闹,若因此让两家生了嫌隙,岂不成了笑话?!”
贾环心中感叹,面对王家,贾赦虽嘴上不忿,却与政老爹一般对王子腾十分忌惮。
贾赦、贾政闻言俱是点头,恍若当局者迷。
贾环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无奈加无语,王子胜、王仁确实不入流,可荣国府这两位也是庸才到极致,庸才就算了,偏贾赦酷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