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熟悉的对话,华璋忽地冷然一笑道:“成王败寇,怎么,你贾环今日来此竟是为了夸耀?”
华璋清楚,那日自己在月华轩给贾环设套后被一群人下黑手揍得皮青脸肿,只会是眼前这少年的手笔。
当日,在看到对方面对赵青寸步不让之时,华璋便是有些惊惧后悔,趁乱溜出了月华轩。
贾环轻蔑一笑:“夸耀?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见华璋没甚反应,贾环不以为意:“前文华殿大学士华渊舍命为家族保留血脉,却留了个蠢货!”
华璋陡然暴起,窜到近前,拍打着牢房木栏,目眦欲裂,吼道:“我父亲如何了?”
贾环冷笑:“刑部司务厅查验,三司复核,上报朝廷,过几日刑部便会发文宣而告知,前文华殿大学士华渊,畏罪自尽!”
一阵死寂,华璋踉跄跌坐,想到贾环刚进来所念诗句,时哭时笑,状若疯魔:“狡兔死,走狗烹!”
如同一只绝境困兽,华璋再次暴起,眼睛死死地盯着贾环道:“我可以将所有事全数告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如今的你,还有谈条件的资格?”贾环眸子里不见一丝波动,嘲讽地嗤笑道:“没有人会再来听一个将要流放之人的妄言!”
为了当前这个极其微妙的政治平衡,隐藏着太多秘密的华渊必须死。
华渊也许真是自尽的,至少表面上是。
随着贾环话音落下,华璋眼神逐渐涣散,自嘲道:“不过俱是蝼蚁之命!你自视甚高,就让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执棋人去厮杀,最好全部死个干净!”
闻言,贾环剑眉一蹙即散,而后便驻足安静地听着华璋口中的陈年旧事,再往后一些时日,这些都将成为故事。
.....
“飞鸟尽,良弓藏?哈哈哈哈!”
贾环身后昏暗的空间内只有疯癫之声,不辨身形!
走出牢房的瞬间,纵使是辰时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目。
光明、黑暗从来都是互相伴随,身前几尺光明,身后便有多少黑暗。
......
出了牢房,宋海与许严二人便引着贾环速速出了这等腌臜之地。
贾环略一拱手,笑道:“刑部衙门惹眼,待事情落定,来日再同两位畅谈!”
宋海、许严二人连道不敢,这等地方确不是谈话之地。
科举舞弊之案乃三司会审重案,就是相识之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里会来探监,二人仔细谋划,清楚贾环谨慎的道理。
贾环当即告辞,与赵国基同行,走着走着,便回到先前遇见许严的胡同。
钱槐看管着马车已在此等候多时,见贾环、赵国基走来,只一点头,三人俱是上了马车,消失在了京华城的浩瀚人海中。
...
前门大街不远,苏州胡同内,汪诗聪宅院。
“来得正巧!”汪诗聪见福伯引着贾环入内,圆脸之上满是笑意道:“你上次送书稿时提及的新奇叶子牌,我已让人做了几份!”
《茶疏》有载:歙之松萝,吴之虎丘,西湖龙井,香气浓郁。
坐定,茶盏之中条索舒卷,浅尝,已然香气怡人矣。
贾环便如同这松萝茶,舒卷有时,此刻正秉着闲逸情致打量着下人端来置于桌上的两个木盒。
其一,桃木制成者,纹理自然,上方镂空雕刻缤纷落英,做工精美,让人眼前一亮。
另一,黑檀木制成者,质地细腻,上方浮雕徽州民居,抛光细腻,极具油质感。
轻推开启,可见厚厚一摞类似后世纸牌的叶子牌,只不过略窄一些。
将所谓的叶子牌放在手中好一阵把玩,细细端详,放回盒内,贾环脸上满是猎奇之喜,忍不住抚掌赞叹:“山绕清溪水绕城,白云碧嶂画难成。不愧是新安儒商!”
贾环当时不过是闲读冯梦龙《马吊牌经》,念及后世纸牌,突发奇思,想糅合一二,平日里做个消遣罢了。
汪诗聪这一出手,这叶子牌便如空山新雨,格调自高。
手持木叶天目盏,汪诗聪脸上不见自得,悠闲从容,浅浅吟诵:“黟县小桃源,烟霞百里间。地多灵草木,人尚古衣冠。”
贾环再度抚掌大笑,汪诗聪言谈行止含雅韵,颇具新安儒商之风,此番算是让他给装到了!
两人虽年轻,可见识俱都不凡,畅谈之中,南北天地、权贵轶事、青楼风流、斗鸡走马...无所不聊,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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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残剩饭余音绕,汪诗聪将贾环送至正门前,笑道:“家父年后将至京华城,多番来信嘱咐,欲见贾兄弟!”
贾环手掌轻拍汪诗聪胳膊,快意道:“休宁兄只管安排,莫说江南之地,就是这京华城,吾亦闻汪前辈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