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安静的沙丘宫里，一个寺人静步走着，端着新的奏章，去寻主殿的嬴政。

嬴政宠信的近侍有数人，赵高只是其中之一，来人名为丘森，未进宫以前，曾是一个小贵族的旁支，因为魏国的战败，受到牵连，没入宫中。

丘森缓缓步入大殿，双手捧着竹简奏章，身子弓着，“陛下，尚未处理的奏疏拿来了。”

殿里没有任何声音，丘森感到些许不安，恰好此时，可能是此地的魂灵也对这个氛围不满，东侧那盛放已经批示过的奏章架子上，一个竹简慢慢滑动。

“砰”

丘森一个哆嗦，迅速跪在地上，奏章的盘子却稳如泰山，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丘森深深埋着头颈，等待着皇帝的宽恕或者责罚，许久……

寺人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印入眼帘的是已经倒伏在大殿上的身体，“啊！”

瞳孔骤然紧缩，盛放奏章的盘子被随意丢在一旁，几卷竹简滚落在地，丘森连滚带爬的靠近秦始皇，刚刚差点惊叫出声后，他硬生生把后半段咽了下去。

“陛下，陛下～”

轻轻呼唤后，丘森用试图搀扶的模样开始试探，最后经过鼻息和心脏部位的确认后，丘森长出了一口气，他了然，这位帝国主宰者，在这静谧的夜里，猝然长逝了。

丘森站起身来，随着寺人的动作，皇帝沉重的右臂失去支撑，砰的一声坠回原处。丘森深深的看了两眼，转身离开，今天是值守，远处门口守着的寺人，也是他的人。

已经入睡的胡亥起身，穿起衣服，亲近的侍女嘟囔着，“夜已经这么深了，中车府令真是不知礼数。”

胡亥没有接话，穿好外衣后拿起一旁的宝剑，出门，没有多问缘由。

只是言道：“走。”

离栾连忙带路。

几人步履匆匆。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一处偏殿，里面灯火摇曳，赵高听到声音，猛地转身，狼顾之相尽显。

门口的胡亥脚步不停，灯火照耀出没有表情的脸庞，“老师，出什么事了。”胡亥再次问道。

赵高此时也已经向其走来，压低声音道：“王上，薨了！”

胡亥微眯双眼，鼻息加重，随后看向赵高，“我们该如何行事。”

“公子放心，沙丘宫内的消息没有走漏，目前只有数人知晓罢了。另外，李相正在赶来。”

胡亥点点头，脑海中思绪万千，心神激荡，这种身处历史中的感觉，令他有些难以遏制情绪。

“公子去偏殿等候吧。”赵高关心的说道。

不料胡亥却摇摇头，将宝剑横置在一旁，跪坐在案桌后，严肃的脸庞上交杂着光影，“李相需要信心，我坐在这里，他会觉得更有把握。”

赵高眼神有些复杂，“好。”

李斯深夜入宫，接到的口谕是始皇相召，入宫之后，李斯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不断的在想，是有什么突发的情况吗，哪里叛乱了？自己又需要怎么应对。

“丞相，到了。”

李斯抬起头来，一瞬悚然，面色狠厉的对着退到一旁的寺人说道：“陛下在里面？！”

寺人摇摇头，“中车府令在等您。”

“吱”

同时，三五个寺人把来时的门户关闭，长长的廊道里，李斯有种深深的窒息感。

他知道皇帝写了遗诏，最近出巡车队可能有事，但那不过是以防万一之用，白日还开了小会，皇帝神色虽有憔悴，不过绝无即将山崩之态。

可，若是没有太大的变故，他赵高敢假传诏谕吗？作为通熟大秦律法的刑案高手，赵高他怎么敢知法犯法！

李斯抚着肚子，情绪收归稳定，面若平湖。“当真是中车府令相邀？”

“不敢欺瞒丞相，千真万确。左相，请吧。”

李斯没有言语，只是迈步向前，龙潭虎穴，一试便知。

“丞相，您可算来了，您不在，余心中惶惶不知所措啊！”

赵高直接热情的握住了李斯的手，李斯扯出一抹笑脸，“想必中车府令必有所相告？”

“里面说。”赵高看了两眼外面，见到离栾点头表明知晓后，便牵着李斯向内走去，离栾则让本就不多的侍从来到五丈之外，并关闭殿门。

李斯听着后面殿门关闭的声音，并未回头，只是轻声道：“还请府令告知。”

忽然，李斯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这殿内不应该就他们二人吗？偏头看去，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左手还握着一柄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利剑。

李斯眼窝微微睁大，来自未知的风险与诡谲的氛围，都带给了他极为强烈的不安感。

“公子？！”

难以遏制的惊呼，从李斯的口中叫出，随着距离的接近，李斯认出了来人的面目。

李斯抽回赵高紧握的手臂，痛苦的闭上双眼，“陛下呢？”他直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