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妹妹再问,何清风就把剥开的巧克力放进她的嘴里。
“吃吧,等父亲寿辰,意大利人会带来更多的巧克力......”
何家始于隋时商贾经营,到了他的父亲何进这一代因其善于经营,何家倒也闻名于凉州城周边各地及往来西域的商贩之间。
何进虽家财万贯但不好赌色,至今都只娶了曹氏一房,这也让何清风觉得这一世也有一个好父亲。
大哥何清远二十四岁,长他四岁,早已娶妻生子,夫妇两人在洛阳打理何家的生意,生活圆满如意。小妹明月更是人见人爱,不愁嫁娶。问题便出现在了他何老二的身上。
魂穿一词,何清风早有耳闻。
大概是一人的灵魂掌握另一人的身体,只不过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得经历一回,和其他穿越者不同,何清风的这副身体好像有些问题。
他穿进来的时候发现原主的灵魂似乎没走干净。无数次的夜里何清风在自己床上躺下睡去,但清晨时分确醒在不同女人的床榻上,有时女人名叫春红,或者有时自称“奴家绿柳”。
不确定期间发生了什么。但确定的是这些一定是女人们的艺名。
等他再回到家时,大多已是日上三竿,要面对的往往是何进对他如“疾风骤雨”般的“谆谆教诲。”
一年时间里,何清风彻底清楚另一个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反之,“他”活着的日子里也应该搞清了魂穿事件全部。
虽然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就像何清风垒造了一个积木城堡,总会被“他”破坏掉,然后自己再反复堆叠起来。
可仔细想想,自己的到来却推倒了原主二十年的人生,在同一座生命的天秤上,“他”恨的砝码要比自己多得多。
原主似乎并不痛恨自己,偶尔早床边,房间的桌子上还会莫名多一束花,问过周围人都说是他自己摆上上去的,有时是迎春,有时是玫瑰,还有时会采几条梅枝横放在床边破烂的旅行包里,像是“他”与自己特殊的对话。
三个月前开始,何清风醒来再也不会出现在陌生女子的闺房当中吟诗作对,也没有人见过他出入赌坊中输的只剩一身白锦内袍,只是更多时间待在家中陪着明月,和父母。
看着近些日子里何进对他的态度越发的和善起来,何清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床头的花儿从来没断过,但他从来没自己摆上去过,断片的时间也从五日,三日变得越来越短,次数也逐渐的减少。
何明月咽下最后一颗巧克力,似乎怪自己吃的太快,嘴里还不停地咂摸着最后一点余味,沉浸在味蕾愉悦当中。
何清风看着如此娇憨妹妹,心中却泛起起强烈的愧疚感。愧疚来源于并不是事实如此,许多事就能问心无愧。
佛理中道;万事万物都讲求因果,可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因,也即是果。
明月好奇的想知道阿兄坐在凭几上弯腰写些什么,凑近看却只有短短一行字,大概是临别的赠言。
“阿兄,有朋友要离开凉州嘛!”
“嗯!有个很重要的朋友要离开,不知还回不回来,写封信问他。”
似乎感受到了兄长情绪低沉,于是她蹲下身子,手托着下巴想着如何安慰哥哥,可何清风却不敢此时再面对这个他心里的的小天使,便借口说道;“明月该要去休息了,阿兄要仔细想想该怎么和这位朋友告别。”
“好吧!”
何明月依依不舍走到门口,将要离开的时候转身又向哥哥说道;“阿兄,大兄离开家的时候让我不要哭,说离别的时候哭出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阿兄不要偷偷哭哦!”
说罢,像是完成了神明交给她的任务一般,带着何清风些许的罪恶感走出了房间。
次日清晨,何清风醒来便闻到一阵冷凝芳香。
推开窗户,原来院子里池塘中的芙蓉盛开了,而昨日写字的凭几上,几片芙蓉的花瓣轻轻压在信笺上,拨开花瓣,原来写在纸上的只言片语下也多了一行小字。
“玫瑰香艳,盖住了院子里的杏子味。”
“好好活着,在大唐!”
《群芳谱》中记载;“芙蓉清姿雅质,独殿众芳,秋江寂寞,不怨东风。清丽出于众人,却又不对命途的寂寞怨天尤人,恰若俟命之君子。”
满塘的芙蓉纷纷盛艳,何清风看着它们随风摇曳的花瓣渐渐入了迷,如石雕般久久矗立在窗边,仿佛已经忘了万物、因果、时间,他胸中长释出口气,拿起笔来在那行小字下继续写道;
“玫瑰香艳,盖不住院子里的芙蓉香。”
清风袭来,吹进了屋子里,卷走了花瓣,把它送上了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