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七喜拍了拍脸，试图叫醒赖床的人。

怀风勉强撑开眼皮，又耷拉下来——

“外面什么声音？”

早听见外头的嘈杂，不过她又困又倦，便半睡半梦的。

“有人死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下传入人的耳朵。

她知道七喜从不开玩笑。

猛地，拉下蒙头的棉被，慌忙问道：

“——谁？”

七喜不语。

黄梅架上，她抄起一件外衣，匆匆忙忙地，随人往外走。

————

小院，白墙角。

孩子的尸首“大”张，面朝黄土。浅色的棉衣，套了大赤色无袖对襟衫，绣着大年的“福”字；杏黄的小袴裤，脏兮兮的……

像是摔了一跤，还来不及爬起来。

一旁，丫鬟婆子哀哀泣泣。

“怎么回事？”

她的嗓子眼，像一口干涸的井水。

“回小姐，娃娃起觉后，铃儿给穿衣裳，到后厨端来吃食；他上院子看鸟玩，老奴叠完棉褥，一回头……这！”

婆子悲戚，铃儿时不时，哽咽拭泪。

怀风踌躇，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又害怕——他的父母死于非命，而今他……自己没有保护好他，反倒使他无故惨死？

我究竟在做什么？！

片刻，七喜先行一步，单膝跪地，扶着孩子的肩背，翻面朝上；怀风轻轻擦去面上的尘土，嘴角的血痕——

捏开颌骨，口鼻内灌满了瘀血！

面面相觑，彼此无言。

“怎么——”

苏舜熙戛然而止。

从别苑赶来，一如既往，他用完早膳，便要陪着读书练字。

二人如实相告，第一次，向来冷眉冷眼、淡然置之的苏舜熙，发指眦裂，气得浑身发颤！

鼻下渗出两道血痕——

怀风大吃一惊，道：“手帕在哪？”

铃儿解下帕子，递了上去。

“有内应。”

苏舜熙擦干血渍后，蹲下身来，凝视着小孩，神情眷恋……

“什么？”

“有内应——”

再次，苏舜熙镇静道。

“回房里说……”

七喜示意道。

“孩子的真实身份，除了你我、七喜、叔父、堂兄、堂嫂，还有谁知道？”

想了想，怀风摇头。

“这个人——不仅知道孩子活着，还熟悉他的起居；你想，在苏家府邸，不惊动旁人，什么人能做到？”

七喜右手抱肘，左手摸着下巴，继而道：

“如果是外人，过路的丫头婆子不说，孩子难道不叫，也不闹？”

“中毒——”

怀风哑然。

“以吃食引诱，必定是你我熟悉之人。”

入夜，夜风乍起。

道长盘坐于一方假石，闭目结印。在他面前，悬放着一册《青萍剑谱》，白页泛光，如一盏烛火，照亮四方；

更有甚者，一柄三尺六寸长剑，覆绕七朵青莲，染着皂黑之气。

四下寂静——

源源白光，黑气不止。

遽尔，一道飞影从茫茫一角窜出，直逼假石——

一手握住剑鞘，再要取剑谱时；不知何时，面前之人双目清明，似乎对此了然，快人一手，合上剑谱，纳入怀中。

“臭道士，趁你还有命，把东西交给我！”

那声音十分闷沉，包裹在一圈圈面罩里。

“哈哈，好大的口气！”

道长莞尔，轻飘飘地立在假石上。

顷刻之间，四面八方烛火通明，厢室内影影绰绰，显然早有预备。

“吱嘎——”

一众苏家人出现了，怀风手握佩剑，面色冷然，独自走下石阶。她步步逼近，蒙面人不似方才张狂，后退半步……

“铿锵——”

拔剑之声，随着剑刃悠扬散开；夜月昼星，给刀刃渡上一层光晕，月光如练，剑如明镜。

怀风止步，剑尖却指向其人。

“你是谁——”

话音未落，蒙面人抬起一手，菱回纹指套挥开了她的剑。左掌一送一推，怀风连退几步……

“没事！”

她三五步追上，蒙面人一个闪避，却不及，被白刃的锋芒扫过——

“嘶……”

一转眼，蒙面人近身上来，拳掌并用、接二连三，打得她半挡半退难于招架，手中的剑几乎无用武之地！

瞅准时机，蒙面人飞身而上，谁知，七喜了然一人，双掌环抱于前，三五个回合，不出方寸之间，将其逼下瓦檐。

蒙面人一回头，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哪还能溜之大吉？

“困兽之斗，徒劳无畏。”

人群中，苏携一语道破。

蒙面人哼声，反手一抽，抽出背上的“青萍剑”——

这哪是什么青萍剑？

方才，萦绕的污浊之气不觅踪影，剑柄剑鞘举重若轻，手感全然不似铜打铁铸……

猛地一抽，蒙面人眦目欲裂——

它都算不上是剑！唬弄三岁小儿玩罢！

“本道长亲制的木剑，如何？”

“你——”

“阿奴？”

此言一出，四下诧异！

先前，她与之交手，蒙面人身手矫健，却不似中原的路数；况且，对方拳掌虽狠，力道不及男子，丈量手脚，兴许是个女子！

四顾视之，少了一个人——

“阿奴……”

这一次，怀风五六分断然；蒙面人浮现出曲折、隐晦的神色。

“真的是你？”

“好啊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道长咋咋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