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仓前，荀渐纾终于得以重新取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抬头看向面前这栋建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望楼，紧随其后的就是东西两排宽阔的廒房了。

几人一同进入粮仓内，税课司司丞本来正忙着秋粮的清点查验，见到杨会过来后也顾不上满身灰尘，赶忙前来拜见。

“如何？”

杨会问道。

“禀大人，东西两仓共二十廒，连同新征秋粮与仓内旧粮，合计九千三百五十七石。”

即便是内心已有了估计，但当真正听到答案时，杨会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沉默一段时间后，想到来时路上见到的一幕幕，他终究是没问出那句“能否加征秋粮”来。

其他人心中也都明白他的愁虑，众人无言相对着，压抑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杨会低声默念道，那张原本坚毅的面孔顿时间变得沧桑起来，仿佛突然间衰老了许多岁。他那夹杂着众多白丝的鬓发耷拉在耳边，其中显现的无力感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于心不忍，纷纷别过头不敢再多看下去。

唯独那位皮肤黝黑的差役正盯着杨会，口中踌躇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终于，仿佛鼓起决心似的，那汉子张口说道:

“杨大人，我有一计。”

这句话仿佛骤然为他增添了生命力，杨会一扫刚才的低沉，猛地抬起头。一旁的其他几人也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

“拆解部分粮食，掺入沙石再重新封装，然后再混入其他粮食中。如此一来，或许能勉强凑够数目，至于后续是否会暴露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浮现出惊愕的神情，司丞更是大声反驳道:

“你疯了？！你要知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一旦被查验出，今日你我都要性命不保！”

“但如今早已没有其他选择余地，仁寿与资阳二县的下场还需我多说吗？”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沉默下来。

一直待在旁边静听的荀渐纾听到这里，首先是疑惑，紧接着便是一阵毛骨悚然。

想到王卯那时的话，这所谓“下场”是什么，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可是可是……”

那位司丞看起来还有犹豫，但杨会出声结束了这段争论。

“够了！”

他的双眼重新坚毅起来，浮现出一抹决绝的光。

“就按刚才说的那样做，是非成败我一人来扛，不过区区一颗人头罢了，我杨会给得起。”

“既是我的主意，岂能由大人独自担负罪名，即便砍头也自然要有我一份。”

那黑汉子笑道，笑声既憨厚又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