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法器毫不犹豫朝纪彦儒当头挥去,即将斩落时被横来的一把宝刀架住。
金鸣在他身边,乍一看是他出手拦住她,但金鸣满脸忧心忡忡地退避一步,裘凌锦出现在了身后。
他夺刀及时出手救了纪彦儒的一条老命,并且亲自护住他退到门口让人接走。
悲慈从失控的愤怒里渐渐回过神,等他好不容易返回到跟前,被他足够冷漠的眼神噎住想说的话,手中的法器也被他夺走掷到一旁。
听着叮铃哐啷的动静,她才发觉这东西很沉,沉到她平时的力气根本握不起来,便转了转手腕低声讲:“我手疼。”
“疼就对了,你差点闯大祸。”
他压低嗓音掩盖自己头疼欲裂的痛苦颤抖,顶着满脸的晦暗与脚步虚浮拉扯她到寮房里,关上门就甩开她质问:“纪彦儒再可恨他也是宰相,我父皇都要敬他三分,你威胁他就算了,真往他脑袋上砸,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咬嘴唇不语,左手紧紧握着右手的腕,不再目视他一眼,刚才一瞬间她像是走火入魔,心里只剩下了愤怒与仇恨脱缰失控,这样的情绪分明就是他感染自己。
可他裘凌锦现在一副急到手足无措的模样,好像真是她错了,好冤,她无助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干脆低下头囫囵讲:“下次不会了。”
“下次就是你们九族在断头台见,听懂没有?”
她点头。
裘凌锦见她脸上满是懊悔,更多苛责的话卡在嘴边,只好浅浅交待她先躲着不要出门,自己去追纪彦儒善后。
门口零星几人守着纪彦儒瑟瑟发抖不敢言,他脱离险象后又是傲慢不可一世的人上人,对着裘凌锦亲自过来不情不愿的道歉嗤之以鼻:“我好心为你请道士做法,你不但不感恩,还纵容那个妖女来害我性命,凌锦,这不是一个堂堂太子应该做的事。”
裘凌锦拱手作揖硬着头皮道歉:“我知道,老师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你要是有心,去把那个妖女斩了,就现在!提头来见我!”
纪彦儒呵斥他退了一步,看着他进门,恨意里生出冷笑,心想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怎么和他斗?
外边的雨又开始飘零,落到散乱一地的祭坛平添了几分阴郁诡异,老道独自在那儿收拾着,浑身颤抖嘴里念念有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天你不要罚我……”
裘凌锦从门外回到此处,在他身后安静听了会儿,按在剑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从没抵抗过师长的教诲,如今这样的枷锁已经长在自己的血肉里,怎么挣都疼,他不敢违背,手从剑上滑落到身旁。
几道轰隆的雷鸣闪过,照亮他脑海里悲慈秉持法器的瞬间画面,他又忽然摁回去,抓着剑柄的手背青筋凸显。
既然那个女人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下一刻他抽刀挥下,老道顿住收拾的双手,颤颤巍巍倒在了血泊中。
天上雷云滚滚,几度欲劈这人间,悲慈独坐在夜幕渐浓的屋里希望风雨雷电小一点,她害怕打雷,特别像悬在头顶时时刻刻要劈到自己身上,要是有人在身旁就好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裘凌锦正巧秉着一盏被风明灭的烛灯进来。
他到桌边松了口气,纪彦儒看到他果真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彻底震惊,也不管是谁的,失心疯一般逃之夭夭。
而后一群衙役来处理现场,见了他不光不敢言,还纷纷为他出主意避嫌,他没想到让人来埋老道尸身,却在院里的香樟树下挖出另一具骸骨,当即有人辨认是这破道观的真道长。
鸠占鹊巢,偷梁换柱,以假乱真,正好是假道士人头落地以此顶罪的理由,裘凌锦这下更没想到自己出格一步,踏进的是从未如此愉悦的境遇。
如此一来,他不免深信瑟缩在榻边的这个女人,她果真是他的天时地利。
他到她身边慢慢坐下,将烛灯举到她面前仔细观察,昏暗光影里,她的面容温柔,神色破碎,与在天雷滚滚里的顶天立地完全不同。
他想不好她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如果真是心里相通,会不会其实自己也能那么勇敢?
悲慈往另一边挪了一点距离,一股血腥味若隐若现,她就知他此时举着灯一动不动,脸色阴沉,也是快要走火入魔。
他凌厉狡黠的目光幽幽注视她,溢满越来越看不懂的情绪,她一个激灵从榻边跳起来,支支吾吾问:“还,还没善后好吗?如果要问我的罪,我可以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