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杖毙最好,她应该庆幸不是落在我手里。”
裘凌锦对她明恨暗恨难消,让宫人合上碧纱橱的隔扇门,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见任何人。
金鸣只好在外跪下一字一顿讲:“她即使有过错也罪不至死,况且殿下你对她动了这么多次杀心,不仅没有一回成功,而且还因她躲过刺客,这说明什么?她活着便是你的天时地利。”
碧纱橱内无言了良久,久到回廊外忽然传来悲慈被杖打的痛呼声,金鸣两头等不及,只好先去那边救火:“殿下你三思,不看佛面,也看她今晚为你顶撞宰相的情面,此前多年你最痛恨的,不就是天不长眼不助你吗?”
里边当即传来砸碗的动静,宫人一共送去两碗药汤,全被他砸没了。
“我先去救她了!”
金鸣飞奔到院中撞开持杖的禁军,当着纪彦儒的面抽刀威胁他们放开悲慈。
悲慈从条凳上滚下来,屁股刚沾到泥地就又趴回去,单单几杖就疼得她龇牙咧嘴,眯着眼直喘气:“要死了……”
“我看你是真要死!”
纪彦儒指点金鸣痛斥,见他不放下刀子,甚至还与自己对峙,推开护他的禁军到金鸣跟前给了他一巴掌,手心虽然没事,但心里火辣辣得难受:“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金鸣耷拉下双臂,仔细思考后讲:“我站我自己,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悲慈娘子,他们都不应该被你这么欺负,是!外公你是飞云国的功臣,你说要杀谁谁都得死,皇上也要看你的情面,但在我这里不行!”
“你算什么东西?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
“因为爹爹从小告诉我,不要放弃每一个活着的机会,自己是,别人也是!”
话音回荡在庭院里很快没了动静,但一直盘旋在纪彦儒的耳边,令他头疼心悸,对金冲咬碎了牙又恨之入骨。
当年宝贝女儿看上这傻大个的时候,自己就极力反对过,一傻傻三代,但她就是不听,死心塌地跟着金冲相夫教子,果真生的儿子也是个傻蛋。
他作为亲外公如此有权有势,金鸣却完全不懂仗势向上,要是他精明一点,就可以趁着裘家生一个男丁就立马夭折一个的诅咒,假装孝顺讨皇帝的开心,甚至顺势过继到皇室做太子,现在反而心甘情愿给裘凌锦当牛做马。
对如此愚笨的孙子他无话可说,纪彦儒直接抢过他拖在地上的刀劈向悲慈,咬碎了牙讲:“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你那蠢爹说的都是屁话!我想让谁死,谁就活不过今晚!”
刀刃略过金鸣鼻尖,电光火石间就要劈到悲慈脑袋上,她抱头尖叫,这瞬间连遗言都在心里描摹了一整本,忽然有人从纪彦儒背后猛踹一脚,连人带刀跌跌撞撞扑出去好远才摔到泥地里,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大胆刺客竟然敢在本宫庭院里行刺娘娘,好大的胆子,来人!拖下去杖毙!”
裘凌锦气势压过一截,当场震慑了一众禁军到面前行礼,只有金鸣过去搀扶起纪彦儒坐到条凳上休整,给他上了年纪的松弛脸皮抹泥。
纪彦儒见鬼似的不可思议,指点他说不出话,被这太子趁机讪笑嘲讽阴阳怪气:“哎,踢错人了,我还以为老师你是刺客,你说你做什么不好,怎么大半夜在我家里砍人?”
“裘凌锦你够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这农妇你还喊她娘娘,你你你这是有违纲常!让你父皇知道了,迟早把你这太子身份削了!”
他气急败坏到口不择言,藏在心里的话一涌而出,但裘凌锦当做没听见,借刀砍断绑在悲慈脚踝上的麻绳,扛起她在肩头:“时间不早了,老师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也要就寝了。”
“你和谁就寝?不会真是这个农妇?你回来!”
纪彦儒急到跺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女人回去了。
厢房里,裘凌锦不客气地卸下悲慈,当即转身就走,一句话不说也不看她一眼如何了,悲慈趴在被褥上,扶着快要断掉的腰哼哼:“我要回家。”
“明天早上金鸣会过来送你走。”
“现在不能吗?”
他爱搭不理的背影留给她沉默的回答,出门前又忍不住撂下一句冷言:“你也知道我中了那老道的阴招,现在你死了活了都和我有关,我必定要盯你紧一些。”
这话引起悲慈的注意,她试探往自己腰身下掐了一把,不光自己痛,裘凌锦也顿时歪斜了身子,猛地撑到桌边。
她震惊到忍不住又掐了几下,把他痛得回头摁着她倒在榻上一动不能动,直到她求饶才松手,让宫人进来彻夜盯着以防出任何差错。
悲慈抱痛趴在枕上忧愁,没想到不光心意相通,连发肤都长在一起,她死她活都将完全映照他身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始终要明媒正娶太子妃,她也要回到佑宁身边继续青灯古佛的清梦,那时候就应该两两不交集才对。
屋里吹灭烛灯后,只剩清冷月光落到地上,她想着想着半梦半醒间,听到窗外回廊有人轻声惊讶:“你不是已经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