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没意思。”
“尤其是我这般穿越成掌天瓶瓶灵的人。”
“明明手握大道,却无法随性遨游。”
“永生不死只能原地发呆。”
三十二年前,江流洋寿元耗尽,本以为将化作一抔黄土。
机缘巧合之下,他的灵魂却穿越到此方世界,附身在了掌天瓶内。
掌天瓶乃是天道初显混沌所生的第一件玄天之物,包罗天道诸法。
江流洋本以为掌握大道,此生可以无拘于天地,不曾想自己的灵魂被这狭小的瓶身束缚,实力也只能慢慢恢复,无法脱身。
幸好他还能用神识去感知周围的世界,此地是一个名为白枫渡的小镇,灵气稀薄得可怜,修为最高的修士也不过是个刚刚引气入体的胎息境二层之辈,身怀灵根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日后的成就恐怕也难以企及仙道之门。
这让江流洋不禁愁上心头。
“这修仙者如此稀少,根骨还如此之差,我究竟何时才能离开这地方?”
经过测算命数,江流洋知道自己需要等一个有缘人出现。
那有缘人能助自己返回仙界,到了仙界,他便能挣脱这束缚他的枷锁,神游万里、遍览三千大千世界。
然而命数弄人,那个有缘人的出现时间一直在变化。
从最初的五千七百年到现在一万年之久,江流洋不知要在瓶中度过了多少个漫长的日日夜夜。
“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到达附近的地点,等待那个人的出现,一旦错过,我不知还要在这瓶中发呆多久才能等到下一个有缘人。”
江流洋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瓶子叹了口气,此时瓶身正静静地躺在旁边的溪流底部,别说普通人了就连修仙者也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更让他感到焦虑的是一些意外情况会改变命数的流转最终影响到他与有缘人的机缘。
譬如,二十年前一个孩童在山间玩耍时无意中发现了被掩埋在松树下的掌天瓶,那一刻江流洋的命数便发生了狂变,直接导致有缘人的出现时间推迟了数百年。
后来那孩童在摸鱼时不慎将瓶子遗落溪中,命数又几经变化,最终导致那个有缘人的出现时间从原本的一万年偏移到了一万两千年后。
“又如正在赶路的这两人,应也是身负气运,竟能影响到我之命数。”
江流洋悠然躺于掌天瓶内,以神识静静地注视着溪边徒步而来的两人。
前行者,名为李培青,虽已步入中年,眼角刻有三道深深的疤痕,又因一次意外而瘸了一腿,却依旧步伐稳健。
其子李元楷紧随其后,身躯雄壮,两道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尽显英挺之气。
十七年前,江流洋正自恼于命数的突变,却蓦地察觉到了外界的异样。他当即释放神识,一探究竟。
原是李培青的龙凤双子降临人世,先绽芳华的是位千金,而后是个公子。
李培青沉思良久,终是决定改后出生的李元楷为兄,先出生的李元荧为妹。
他以为,女子应受庇护,而男子则需历练担当。
不料,这一奇思妙想竟搅动了江流洋的命盘,使得他推算的有缘人出现之时变得扑朔迷离。
“爹,我一人去便可,您腿脚不便,还是在家安歇吧。”
李元楷自幼便以家中长兄自居,如今已是弱冠之年,不想时时受父亲庇护,此行乃是去一亲戚家送礼寻个差事。
虽说他未曾有过求人之经验,面皮尚薄,技巧也欠火候,但依旧固执地想要独自前往。
“闲来无事,不妨去找老伙计喝喝酒、叙叙旧。”
李培青笑言,他四十岁的年纪,驼背坡脚倒像是个佝偻的小老头。
“但那李自彧比您小上几岁,还是您的孙子辈。”李元楷愣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是我一人去吧。”
李自彧虽与李培青年岁相仿,但论起辈分来,却是低了两辈。
正是顾及到这一点,李元楷才不愿让父亲同行,以免尴尬。
那李自彧在十年前的一场灵根测试中,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灵根天赋,从而得以在灵植园中谋得一份差事。
此次李元楷便是想向这位子侄求取一个灵植园的打杂职位。
李培青并不以为意,再次确认了身上所带的银两是否足够。
“面子能值几个钱?”他轻笑道。
闻言,李元楷顿时羞红了脸,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跟在父亲身后。
李自彧虽辈分尚幼,然今已得仙家差事,于李家之中,地位显赫,即便是族长亲临,亦需礼让他三分。
其宅第巍峨壮丽,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尽显尊贵之气。
朱门高耸,石阶宽敞,门前雄狮镇守,尽显威严。
李培青携子李元楷立于府前,满脸堆笑,对小吏道:
“小哥,有劳通报一声,便说李培青特来拜访。”
那小吏却连头也不回,只是斜睨一眼,傲然道:
“家主身份尊贵,非是闲杂人等可见。”
李元楷识得这小吏,乃是“庆”字辈的族人,名叫李庆鹏,比自己低了两个辈分。
李父并无愠色,反是笑容更盛,腰身愈发佝偻,且顺手将一锭银子塞入小吏袖中。
小吏顿时喜笑颜开,态度大变:“原来是家主的故交,好说,好说。我这便去通报。”
言罢,他缓步进入府内,须臾便回,道:“家主外出公干,二位请回,改日再来。”
“不知他何时能归?”
“这我便不得而知了。”
李培青拱手道谢,拉着李元楷退至偏门旁的三丈之外。
眼见被拒,李元楷抬头看了眼天色,忍不住问:“天将降雨,父亲不打算归家吗?”
“且等等,自庆是个重情之人,若无要紧事,每晚必归家。”李培青道。
听此言,李元楷似有所悟,明白了父亲执意等候的缘由。
天色渐暗,乌云压顶,雷声隆隆。
四周的风声也愈发紧促,似是在催促着雨水的降临,街上的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寻找避雨之处。
李家的九层台阶前,一下午的时间,李元楷已见十数人前来拜访。
那些身份显赫之人被恭敬地请入府中,而地位卑微者则只能黯然离去。
终于,雨滴开始稀稀拉拉地落下,逐渐转为滂沱大雨。
李元楷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颊,突然冒出一句:
“爹,以后我也要让外人在雨中等咱。”
李培青侧头看了看雨中的儿子,笑道:“那爹可就等着那一天了。”
言罢,他瘸着腿走向大门,李元楷虽不明所以,却也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一阵散落在风雨中的马蹄声响起。
不久,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车上走下一位瘦削的中年人,他径直走向府邸,正是李自彧。
李培青见状,急忙小心翼翼地喊了声:“自庆。”
李自彧一愣,这声音似曾相识。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皱眉端详片刻后,他向前走了两步,疑惑地问道:
“你……可是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