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那少年双手和脸颊渐渐恢复了原状,但那少年强催真元奏琴,身心俱疲,经宝刀吸走燥热,周身渐渐冷热调适,针刺之感也有所缓和,心神一松,竟然昏昏睡了过去。
杨戬见那少年已沉沉睡去,心知他是劳累过度,虽也知道这里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却也不忍心马上把他叫醒,遂将他慢慢扶到一块大石边倚着,又令哮天犬在一旁守护,自己举步向刚刚的来路走去。
他绕过山坳,走了不过数里,便看到一道瀑布自山壁之上泄下,汇成一湾碧水。杨戬适才追赶金鳌岛众人,留意过此处有一道瀑布,他与金鳌门人斗了这半日法,有些口渴,故此来到这里想取些水解渴。
到得潭边,蹲下身来,先以冷水扑面,又用双手捧起水来喝了几口,觉得那水不仅清冽无比而且入口甘甜,饱含名山灵脉的灵秀之气,于是取出水囊灌满,又循原路返回。回到山坳里,那少年兀自不醒,双手紧紧抱着那琴不放。
杨戬瞧着满地尸首,不由得长叹一声,对天默祝:“可怜数十年修行功夫,如今俱落虚空!若留尔等这些尸身在此,不免鸟啄虫咬,有损名山胜境,待我以真火尽数焚之,以免曝尸荒野!”祝毕,运功从七窍中放出真火,那火在一众尸首上盘旋数周,将那些尸首尽数烧成飞灰,一阵风来,随风而散,杨戬愣了半晌,心中不免叹些世事无常。
正沉思间,忽听得那少年口中道:“水!给我水!”连忙走了过去,取了一根青草,擦拭干净,沾了几滴清水,滴在那少年的口中。
那少年被冷水一激,慢慢睁开双目,杨戬见他醒来,将水囊口靠近他的口边,那少年就着杨戬双手喝了几口水,渐渐有了些精神,缓缓坐起身来,开口道:“杨兄,这次多亏仗义相救,小弟纵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杨戬见他语声低沉,无精打采,忙道:“小兄弟何出此言?扶危济困本就是我辈本分,况且那一干截宗门人妄用邪术、滥杀无辜,更是天理难容,不才适逢其会,怎能轻易放过?只是小兄弟中了奇毒,虽能压制于一时,却并未根除,须当及早救治,时间一长怕于身上不利。不知汝何氏何名,桑梓何处?不才愿一路护送小兄弟回去。”
那少年听了此话,眼圈一红,眼泪忍不住滴了下来。杨戬见此,顿时手足无措,心道:“为何一问家世故乡,竟如此伤心,莫非是家中有何不幸之事,被我问起,有感而发?”当下不敢再问,也不敢劝解,只由得他去。
那少年哭了一会,用手背擦擦眼泪,抬起头来,道:“杨兄,小弟名曰孔萱,孔乃孔雀之孔,萱乃萱草之萱,自幼父母双亡,流落江湖,如今无家可归,自感身世,悲从中来,见笑了!”
杨戬连忙道:“小兄弟不必如此伤悲,其实我也是父母离散,自幼蒙师尊抚养长大,说起身世,恰似风中浮萍,无根无蒂!”
孔萱听他说得伤感,勉强挤出些笑容,便道:“小弟与杨兄一见如故,若不嫌弃,我二人义结金兰如何?”
杨戬喜道:“固所愿也!”说罢,扶起孔宣,帮他把玉琴放回木匣,用包袱包好。
二人在石上撮土为香,双双拜倒,祝祷天地:“太一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二人约为兄弟,从此生死相随,祸福与共,天地所见,日月为证,若背此言,必受其殃!”二人序了年齿,杨戬一十九岁为兄,孔萱一十七岁为弟,自此二人兄弟相称。
杨戬自幼拜师,入门既早,功力又是最高,故被尊为大师兄,同门师弟师妹个个唯唯诺诺,不敢违拗,再加杨戬素来脾气冷傲,眼高过顶,故此阐宗门下三代弟子人人对他多有敬畏之情,却少了些亲近之意。
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无奈秉性如此,也无可奈何,今日见孔萱相貌出众,气质脱俗,难得的是脾气天性也与自己相投,故此早就一见倾心,待他提起有意义结金兰,杨戬自是欢喜,故此一口答应。
二人祝祷已毕,站起身来,杨戬道:“我二人今日在此,实乃天数凑巧,为兄当执贽以为礼,但萱弟神气清雅,寻常俗物也难配萱弟人才,为兄这里有一对玉环,虽非无价之宝,也喜其纯净无暇,就赠于萱弟,聊表寸心!”说罢从腰带上解下一对玉环递了过去。
孔萱伸手接过,见那对玉环色呈乳白,通透润泽,乃是一对不可多得的玉中上品,而且与寻常羊脂玉有所不同,双手一触,竟有丝丝寒意,便笑道:“兄长又不是女儿家,为何随身带着这样一对玉镯?”
杨戬被他问得俊脸一红,道:“萱弟休得取笑!”原来这对玉环所用玉料是当年杨戬从万载冰川中得到,与他的宝刀寒铁同出一源,玉鼑子知道此乃先天坙元所化玉髓,于修行之人大有裨益,便寻高手匠人琢成一双玉环,命杨戬随身佩戴,
杨戬见它呈圆环之形,若是戴在腕上,不免被人耻笑,便用丝绦穿了做镇腰之物,此次与孔萱结拜,一来身边素无长物,二来觉得寻常之物也难配得上孔萱,三来便是此物属寒,对压制热毒想必也有奇效,所以解下相赠,不想却被孔萱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