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被打了。
打人的是老李家,据说阿爷捂着脸,没还手,仍求老李家再思索思索。
全村人都看阿爷的笑话,宇适几次拿起铲子,又放下。
真想一剑削了那杂碎!
宇适把怒火倾泻在柴火堆上,若非是年幼体弱,以他现代人的叛逆思想,早就给他骨灰都扬了。
咔嚓~
咔嚓~
咔嚓~
忙活一整天,宇适数完却怔在原地,竟比昨天砍得少了!
那堆木头仿佛在嘲笑他的愤怒毫无意义。
宇适满脸通红,举起斧子再砍,却发现手臂已经疲软无力。
“可恶!”
宇适大怒,不曾想练了这么久的麒麟臂这么不给力!
索性斧子一扔,埋头发呆。
村子虽然不大,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爷被打的事情已经被抛到脑后,再也无人提起。
宇适每天除了砍柴,就是发呆。
劳累会磨损一个人的精神,即便自认为雄心壮志之人,在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劳作中,也会消磨斗志。
宇适也开始习惯这种节奏,每日发呆时,总是幻想着砍柴、卖钱,然后置办年货,换新衣、修补家具,再租一块田。
以及买盐。
全村人都喜欢享用铁锈制作的土法盐,唯有宇适敬而远之。
这样的日子虽然一眼望不到头,但胜在安全,宇适每日想着法子赚钱,不要求大富大贵,至少迈入小康吧!
渐渐的,天冷了。
阿爷和宇适每隔一段时间,就把砍的柴火卖掉,每次进城都要找二管家,问柴火的事情。
问的次数一多,二管家就烦了,再也不见阿爷。
城里木炭涨价了。
村里几个富户,也纷纷出钱购买木炭——自然是找老李家买,他最近笑得合不拢嘴,满面红光。
一年到头,也就等着这段时间呐。
这天夜里,阿娘走了。
阿娘一生过的贫穷,但和阿爷很恩爱,阿爷被打那天,气的要拿刀砍人。
好在被阿爷拦下了。
宇适的到来,让阿娘更欢喜,也更愁了。
宇适总会想出些古怪点子,各种赚钱的门路,让二老听得很高兴,说书的都没这精彩。
想必,阿娘在生命的末尾,应该是含笑离去吧。
只是阿娘走的时候,衣服有些单薄,仍穿着夏天的短衫。
阿爷默默记下,要添一件寿衣,然后便早早躺下睡了。
宇适从院子里挖出布袋,解开布条后,噌的一声,长剑出鞘。
月光如水,剑身映出宇适不知该看往何处的眼神。
阿娘去了,宇适说不出什么滋味,相处月余,很难说没点感情。
抚摸着剑身,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递,他脑中的风浪仿佛也平静了。
“生老病死,永坠轮回”
“轮回……”
一道道身影浮现,阿娘、阿爷,还有二管家。
再往前,是村长、老李家。
再往前,是刀光剑影。
是歪嘴汉子和蓑衣男。
然后是美若天仙的司徒雪、瑶夫子、二师兄,以及痴迷于剑的蓝玉、随行谈笑聊天的传功一脉弟子。
……
宇适的思绪渐渐飘离身体,他砍柴、赚钱,再砍柴、再赚钱,一日日劳作,然后娶妻生子,他的儿子再跟着他的老路……
不,也许那时,他已经小有积蓄,他的儿子会更富有,未来或许有更高的成就……
“轮回……”
宇适默然,孤零零站在院里。
噌~
宇适收剑入鞘,复又以布条包裹,随后把整个剑鞘狠狠插入地面,直到剑柄都没入地下。
随即转身一跃,翻墙离开院落。
在村庄附近,宇适摸索着,找到一块大石,用手扒开碎石后,露出一本书和一截剑柄。
他弹了弹书上的灰尘,握着剑柄,一路赶回屋内。
嘭~
宇适跪在阿爷身后。
“你仍是选了那条路”
宇适一怔。
“勾连山有位王适,青石村来了位宇适,后生可畏啊!”
“阿爷都知道了?”
“替人修剑柄多了,难免沾点江湖关系。”
“第一次见你,便看出你眼那层血光,还有化不开的郁气。”
阿爷仍侧躺着:“你天生是个杀星,眼里自然有血光;可是阿爷想不明白,那郁气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