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充一路低调前行，顺着夕阳下不太明晃的亮光，眼看灯火从一家家窗内熄灭。

他就这样走着。

“这时候，缘素已经出门打更了；明日份的小报也已经印好，装上申家马车。”他盘算着“道玄”身边该发生的事，一路走到观门前。

太清观如今换了气象，门前也不是漆黑一团。林七先前低价买入店家中秋时卖剩的花灯，两只兔子就这样挂在观门两侧，夜色中冒着温暖光晕。

光晕下停着一辆马车。

道玄好奇上前，瞧见一小厮正坐在马车前打瞌睡。看模样，好些个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何时见过。

“喂！醒醒。”他撩起袖子，轻轻推了下那年轻小伙。

“啊！是老爷，小人在呢！”小厮睡梦中惊醒，也不看个仔细，就冲道士点头哈腰。

道玄被逗乐了，嘿嘿笑了两声。

那小厮也才发觉不对，目光顺着道袍，缓缓抬首，瞧见道长的面孔。

“道长！道长你可回来了！”小厮激动地眼泪都快落下。

“等等，等等！”道玄一把压住这厮的头，否则他就要抱了过来，“怎么回事，慢慢说。”

“老爷说小报出了大事，让我在这候着，您一回来，立马接您回去！”

道玄顿了一息，“你是申家的车夫？”

“是。”

“申老爷可有说小报出了何事？”

车夫摇头，“小人哪知晓这个，我只是奉命来等道长。”

他一去四日，确有可能发生点意外。但申家这般架势，还真把他唬住！

可惜现在天色已晚，内城不再开放。道玄捏捏眉心，眉头蹙起：

“今日天色已晚，你且随我进观休息一晚，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好！”小厮犹疑片刻，将马车牵入观内。这若是放之外头，明早还能不能找着，就不好说了。

“吃了吗，我找找看有没有饭菜。”

小厮摆手：“不用，小人吃过了。小师父心善，每日给我送膳。”

道玄笑了，倒真是缘素的手笔。

自己下午在学宫吃了太多，此刻也不饿，“那便罢了，我们直接去休息。”

夜走昼来。

道玄只睡了半夜，昨夜忧虑，影响了心神。

路上，他不放心这几日情况，又与小厮闲聊起来：

“你在太清观门前守了几日？”

“两日，道长。”

道玄点点头，“观内平安无事吧？”

“观内倒是好着呢，道长不必担心。”小厮笑道：“太清观这几日往来游人如织，尤其是姑娘家，一个个国色天香，都扎堆往这儿跑。”

小伙子笑起来，“我从没见过那么多漂亮姑娘。当然，比我家小姐还是差了点。”

“小师父心善，忙着应酬众多姑娘，还不忘给我送饭，小人感念在心，若是哪日得闲，我也去观内拜谢。”

道玄点点头，“那便好。”无事便好。

“有几个泼皮，在那一带也算臭名昭著了，说是奉道长的命，在观内帮衬。不知是否真有此事？我看他们一个个眼神猥琐，瞧见姑娘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当真是不知好歹。”

道玄苦笑：“确有此事。我离开这几日，总需要有人帮衬。”

“那几个泼皮晚上也寻不到去处，就求着小师父在观内给他们收拾了铺子，这几日也住在观内。”小厮撇嘴道：“要我说，道长，您干脆去请几个正经杂工；或者开门收徒，以后这些事儿都安排徒弟干。”

显然，林七去哪都被嫌弃。

“这个嘛，小道自己修行都还不到家，怎能开门收徒？”道玄委婉否定了这个提议，“此事我回去后自会处理。”

小厮并未将何充带去申家，而是“申记商行”。

“我们老爷每日早上办公地点都是固定的。”小厮道：“此时此刻，他怕是已经到了行内，听掌柜的汇报昨日行情呢！”

道玄笑道：“那便好，我们便进去瞅瞅。”

小厮摆手道：“不不不，道长进去即可，小人就不进去了。我就在此候着，老爷若是不在，记得问问老爷动向。”

“好！”

道玄进门，瞧见大厅内空空如也，一小二坐在台后发呆；他便上前问询：

“申老爷此刻可在商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