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过了一座石拱桥,便望得见京城的城墙了,恢恢然天子气象。
老船夫终于打破了静默,“公子到京里去,有什么急事?可与老汉说得吗?”
李霄一边在篷头描绘,一边应声道,“有一位曹太傅,致仕之后在京西办了书院的,老丈可晓得吗?”
“晓得,晓得!‘文武两曹’,说书的都说遍了,哪个不晓得。这位是那文曹官,活圣人,我晓得的。”
这文武两曹,都是三朝老臣,功名煊赫,坊间有些传说也不奇怪。
“我正在他那里读书,”李霄长叹一声,“曹先生今年九十六了,自觉时日无多,我父在朝为官,亦是他门下弟子,我正要报与父亲,叫他来看师父一眼。这也是为人弟子的孝道。”
“我听说这位曹大官,养了一股浩然正气,镇天下三万里无妖邪,”老人亦不复方才的豪情,忧虑万分,“这一来,没了他,天下岂不要大乱?”
听起来十分离谱,但这气镇三万里的话,却不是那些说书先生胡编的,半点不曾夸张。
天下之道,有武,有道,有儒,有佛,这儒门中人,不练武艺,不持戒律,不修长生,专养这一身君子之气,浩浩然充斥天地,修行至极点,便如这曹太傅一般,一人在,天下安,真正圣人君子,可惜寿不永长。
“还不至于天下大乱,这乱是乱不得的,当今天子也是他弟子,镇得住天下宵小。况且也不是没有降妖伏魔的能人,青云观的天师,宁海寺的方丈,都是真正修行人,老丈放心好了。”
还有明王李霄,李霄心下暗想着,我的道行,须不比那道士和尚的差。
老太傅出仕六十年,这六十年天下太平无忧,连那作志怪的小说家也无物可写,空扯些虚头八脑的闲淡。
可这只是镇,不是斩,他一旦辞世,这六十年来不敢妄动的妖氛,恐怕要化出不少妖魔鬼怪。
这次回京,要商量个对策出来,这天下事,我这姓李的,多少要担一担。
就是遍查江山,斩尽妖邪,也是我修行人应历之劫。
李霄落下最后一笔,一只活灵活现的凶恶饕餮便封在这篷头横木上了,大张爪牙,咧着吞天大口,只是两眼紧紧盯着下方水面。
“好,我画完了,老丈瞧一瞧画得如何?”
“好是好,怎么两眼往下掉?好像害了翳症。”
“饕餮毕竟是凶兽,若眼睛冲前,恐怕惊吓了船客。”
“好!还是先生细致。”
一叶青篷小舟,载着一老一少,径向城墙脚下流去。城门外,一僧一道正并肩向城中去。
一时天地风云,皆从龙而动,尽汇往京城去了。
正是那:
玉皇殿上缺宰相,金旨降下请曹郎。
一时风雷激妖雾,万里关山待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