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自立国已过百年。自太祖皇帝定都清江之南,京城便再未更变。近六十年来,国势日强,京城愈加繁华,更是在京城外辟出一条运河来,专供运输之用,称为清渠。
“小先生怎么称呼?”清渠上舟楫繁忙,两岸亦是车马频频,车船流中夹着一叶青篷小舟,载着一老一少,老的在船头撑蒿,少的在仓中休憩。
这老者皓首苍颜,劲衣铁臂,那少年郎更是不凡。
但见一只手揽过青布幔帷,当中间显出玉似面庞,身穿一件白锦袍,头戴一顶青竹冠,好一个风流佳公子,俊秀读书郎。
这公子开口道:“小子姓李,家中唤作二郎,老丈只管叫李二便是。”
“原是李公子,”老人依旧不急不徐地撑着船,“姓李好啊,当今天子也姓李,天下姓李的,连税也少收一分。”
“自是当今大乾天子圣明,若是前朝,我们这些人少不得要改姓。”
这是假话,这天底下,哪个改姓也轮不到他改。
这位李公子李二郎,便是当今天子膝下第二个皇子,封号明王,讳作霄。平生生性狷狂,所以不带仪仗,微服出行。这一趟是要回京城去。
“我看老丈体魄非常,练过武吗?”
“呵!李公子好眼力,”船头传来一阵笑声,荡然不羁,“老丈年轻时,在镇国军中做伍长!太祖爷的刀法,我学了有二重天!不瞒小公子,我在这渠上弄船,不过闲不住罢了,吃的用的,早不缺了!”
太祖刀法九重,九重便可通神,二重天已是不凡。
当今皇帝练了几重?这和九鼎之轻重一样,都是问不得的话题。
至于那镇国军,乃是太子亲兵,本朝以军镇起家,以太子领镇国军节度使,以示不忘太祖武功。看这老人年龄,大概是在父皇手下效力过的。
“好好好!”李霄抚掌而笑,“老丈这等豪情,若不是我行事急,定与老丈饮上几杯!”
清渠漕运极忙。忽有大船行过,老船夫慌忙运蒿躲避,李霄见他忙着,自己走出舱来,四下张望。
“这不知是什么东西,好生腥气。”李霄一面捂着鼻子,一面问道。
“老汉不曾闻见,想是年纪大了,鼻子也不中用了,”只待大船行过,老人却转头来问,“李先生,你是饱读了书的,我老汉却识不得几个字,你替我作一桩事好吗?我不收你船钱。”
“反正船上无事,老丈你说吧,若是方便,自然可以相帮。”
“我方看那押运的船上,写着一个‘押’字,我老汉姓吴,你替我写一个吴字在这篷头如何?显着气派些。”
“这件事做不得的,”李霄只是摇头,“船上字样,朝廷自有体例,一个字也不好添的。我若替你写了,反叫你违了律例,遭了责罚,却不成了害你。”
“这般的,图画之类装饰,只要不用真龙,朝廷是不管的,你这‘吴’字,下面是个‘天’字,倒过来是个‘吞’字,取这‘吞天’之意,我替你画一只饕餮在这里,又是凶兽,好镇一镇这渠里的腥气。”
“更好了!先生这般博学,来年一定高中!”
这话叫李霄不好答,直向舱内取了笔墨,望着船头起笔描绘。
一时间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