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我们对族内的通告。”伊梅尔德蓬松的兽尾低垂着，合上手中的密信。

“‘奥扎斯遭到叛徒袭击，宁死不屈燃尽生命’吗，的确符合他给旁人留下的印象。”瑟琳娜倚靠在墙边，看不清她那层层遮掩的兜帽下露出何种神情。

毕竟森林里最忠诚的战士却归顺了智械这种事，对士气打击极大。除了高层与几位知情者得知真相外，这件事并没有被传播开来。

“唉，想想真是后怕，奥扎斯前辈这么强大的战士，居然也会违背自己的本心吗。”伊梅尔德叹着气，打开一同带来的包袱。“这是现场找到的，应该是陈默的私人物品。”

精致的怀表与陈旧的笔记本被放置在床头，沉睡的陈默枕边。尽管现场被破坏成那般模样，这两样物品却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人没事吧？”埃莫菲斯敲了敲门，快步走到床边。

“没有生命危险，貌似只是魔力透支了。”伊梅尔德转达着医师的检查结果，“‘初学者居然敢模拟高位魔法的释放，要不是这小子魔力量够大，早就成一具干尸了’，说是。”

“奥扎斯一次都没有赢过我，他天生便对风元素相性极差，没想到这位少年居然使用我的招式击败了他，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定数……”瑟琳娜低声道。“如果由我来指导他，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唉。奥扎斯那笨蛋到最后也没学会因材施教。”

屋内一片沉寂，几人收到消息时也无一不震惊，直到现在仍感到有些魔幻。

战争瞬息万变，谁又能猜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不过没想到前辈的魔法，除了埃莫菲斯之外居然有第二者能再现，甚至还是个人类？”伊梅尔德试图转移话题，缓解凝重的气氛。

“这我也没料到，一介初学者能无师自通接触高位魔法，哪怕是我在使用那一招的时候都要再三准备。”瑟琳娜看向陈默的眼神多了些异样。

『精灵的祝词』，那是精灵族中最高位的魔法类别之一，只有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战士才有学习的资格。不过这一类魔法对精度控制与临场判断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容易变成敌我不分的大杀器。

『天回贯』正是祝词中以范围与掌控著称的战略级招数。它的特殊之处便是那近乎无上限的成长空间，将魔力量与元素量的转化率提升至百分之百的可怕效率。换言之，魔力越多，威力越大。

将这种本应作用于战场与天气的战略魔法当作箭矢，与敌人零距离输出的使用方法也只有瑟琳娜做得出来了。只是现在又多了个陈默。

“唔……老子干死你……”

床榻上的陈默嘟囔着说起梦话，伸手摸向怀中。

突然他猛地惊醒，环视四周，直到视线落在枕边的笔记本上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都在这？奥扎斯呢？我，嘶——”抛出一连串的问题，陈默又捂着晕乎乎的脑袋摔回床上。

“放心吧，现在这里很安全，医生说你魔力透支，再加上那种规模的魔法攻击，轻微脑震荡已经是最幸运的结果了。”伊梅尔德将他扶起，拿过纱巾擦去他鼻中渗出的血浆。

“我真的，杀了奥扎斯老师？”陈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当时那股力量迸发的感觉仿佛仍停留在指尖。不过身体深处却传来阵阵痛楚，这股新鲜的感觉是……魔力脉络？

虽然有如灼烧过的疼痛充斥着脉络，但是陈默莫名感到一阵舒适，那是经脉被打通的流动感，似乎现在的自己能够支配更多的魔力量了。

“不必感到自责，既然他叛离了森林，就应该做好被清剿的准备，”瑟琳娜上前开导陈默，“而且能被自己的弟子击败，对他来说也未必不算好下场。至少他是被你堂堂正正击败的。”

陈默深吸一口气，其实对于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进步，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真实。

从一个普通人类到融入因奥兰格，原来只需要短短几天……那司辰凭借远超自己的阅历，如今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呢？

“既然你没什么大碍，暂时就放心在这里调养吧，除了我们之外没人会找到这里的。”伊梅尔德托他躺下，点头示意几人。

埃莫菲斯仍有些担忧，最终还是在几人的推搡下离开，为陈默留下静养的空间。

木门一闭，陈默正要合上双眼，转头又想起了重要的事。

翻开笔记本，找到最后一次记述的页码，提起笔却不知该如何落下。

“不管怎么说，学会魔法总是成功的一小步，对吧？只要再努力一些……”

陈默不懈地书写着，从他来到因奥兰格的第一天，从笔记本落到手里的那一刻便一直在写。

或许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这本笔记除了坚固之外没有任何特点。至少能算作是自己努力过的证明吧？

笔记本上沙沙作响，整栋木屋内回荡着纸页的喧响。

直到手中无力，笔杆摔落在地。

他的脸上再没了乐观从容，额头抵着笔记本抽泣起来。

……有什么意义吗？还是不禁扪心自问。让一无是处的自己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连家庭问题都没能解决的人来解决整个世界的存亡难题？

因为知道自己是个笨蛋，一事无成。才一直想要用最笨的方法去尽最大的努力。

天真地以为只要学会魔法，只要变得强大，或许就能看到一线生机了……

直到变强了一点点，稍微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一角，才越发理解自己的弱小与无力。神使之下的敌人尚能够举手投足间移山填海、毁天灭地，而人类所仰仗的救世主却是一个刚刚学会魔法，连战士的门槛都没能触及的普通人。

“哎哎哎，吵死了，老子休息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心烦意乱的。”

一连串抱怨声不合时宜地出现，陈默连忙拭去泪水，才想起来双相的存在。

“你怎么还没走？”

“走？走到哪去，说实话呆在你的身体里还怪新奇的。”双相怪笑着凝聚出实体，貌似比起先前稍微大上几分。“唉唉，这股情绪波动在那小子身上可完全体会不到啊。果然你们人类更应该称呼他‘疯子’吧？”

“谁？司辰？”陈默揉了揉太阳穴，头脑似乎也没那么浑浊了，是因为双相醒来的缘故吗？

“昂，我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到过伤痛、悲悯之类的情感，不过我并不讨厌他那样能让我尽兴的人类。”双相在屋内飘动着，尽情吮吸着魔力转化为自己的养分。“嗯~舒坦，那小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魔力，还一直不允许我侵入其他生物的身体，说什么生理不适。不过你这家伙的魔力脉络倒是能让我回复个七七八八了。”

没有魔力……

“那司辰，他是怎么做到能够在因奥兰格过的无拘无束的？或者我该问，他是怎样变得那么强大的？”陈默想要从双向这里得到一个清晰的答复。

“我可没说过他是强者。就现在来看，没准学会了魔法的你比他强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