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燕飞南与洪长老等人,待到夜晚,依然没有燕震和杨无双的消息,也未发现此地有何异常。群豪真正怀疑那位黑衣蒙面人,莫不是被他戏耍了不成?
正议论间,门开处,有二人悄然走进房间。
众人警觉,齐向来人望去。燕飞霞惊喜异常,叫道:“震儿!”几步过去一把抱住,接着又去搂住杨无双。燕飞霞素有冰美人之称,气质独特,傲视群芳。唯独见到杨无双时,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一眼相中,这就是未来的侄媳妇。此刻,对着杨无双上下打量,嘘寒问暖。杨无双叫一声:“姑姑”满面含羞。另一边,燕震被其父燕飞南和洪尚二长老围住,问这问那。洪小七机警地走到门外四处张望,然后进屋关上房门,站在门边守卫。
燕震详细讲述这几月的经历,说起黑衣蒙面人相救之事时,燕飞南道:“这人莫不是那位示警的蒙面人么?”洪长老道:“极有可能正是此人。”燕震惊奇地问道:“爹爹也遇到蒙面人么?”燕飞南点头道:“前日在徐州客栈,此人飞钉传信说‘泰山脚下,南北客栈,少侠无恙。杏林坪上,子义养伤,亦无大碍。帮主危险,是个圈套,不可北来。’由此看来,所言不虚。”燕震大喜道:“爹爹,毫无疑问,定是同一人!我本欲返回南方告知司马帮主,这里确是圈套,不可上当。这位恩公劝我留在此地暗中观察,他去告知此事。”洪长老道:“如此说来,此人是咱们的大恩人!”燕飞南等人皆点头认可,期盼早日揭开黑衣蒙面人的神秘面纱。
燕震忽道:“杏林坪在何处?”尚长老道:“在西北方向三十里处。”燕震笑道:“原来钟大侠躲在那里,好安逸。害得我们寻他几个月。”尚长老亦笑道:“是啊,咱们明日一起去杏林坪如何?”洪长老道:“知道钟大侠在杏林坪便好,眼下且在此处查探虚实。”燕震道:“这几日义端和尚每天都去金兵大营,这金兵大营依山而建,绵延不下十里。最近在一处平缓的山坡上,有许多金兵围绕一座房屋,像是在不停地挖沟,不知为何?”燕飞南道:“不能靠近么?”燕震道:“不能,试了几次无法靠近,金兵把守甚严。”洪长老道:“明日设法再探。”燕飞霞闻听几人谈话,也与杨无双凑过来,插言道:“咱们可以绕道山上,从上往下......”一语点醒梦中人,洪长老微笑道:“对呀,还是燕大小姐聪明,咱们可以从上往下窥探。”燕震一拍脑门,笑道:“惭愧,这几日没有想到去山上。”
翌日清晨,燕飞南等一行人扮作游客,来到山下。泰山岱庙有金兵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此地俨然已成为金兵大本营。众人只好绕道小路,然后再沿着古老御道拾级而上。
面对沉浑峻秀的泰山,燕飞南心中暗暗喝彩。看到沿途摩崖石刻,著名碑碣,尤显历史厚重,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山。“泰山安,天下皆安”,可这山下到处是金兵金将。他们肆意践踏汉人的家园,蹂躏汉人的精神和肉体。古老的中原大地承受着血雨腥风。燕飞南想起自己的爹娘,曾经是何等的风光和洒脱,油然心生莫名的悲凉。
当年燕青来到泰山岱庙打擂,名震江湖。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世事变迁。走在前面的洪长老等人谈笑风生,唯独燕飞南思绪如潮,感时伤世。踏过红门,走进飞云阁。燕飞南见众人皆在观音大士像前拜了几拜,于是整肃庄容,走上前拜了三拜,闭目默念:“我,燕飞南,乃是当年燕青之子。今日携家人来此,恳请观音大士保我全家平安无恙。”燕震见了,走过去扶住爹爹,继续朝着山上走去。沿着石板御道约莫再走一个时辰,便是中天门。前些时,正是在这条山路上,钟子义狂追义端和尚,直至中天门方才将其捉住。可见义端和尚武功虽然平平无奇,脚力还是不可小觑。
洪长老曾随帮主两次登泰山,熟悉山上的人文风物,讲到精彩处,意兴浓烈,神采飞扬,直听得燕飞霞和杨无双笑逐颜开,待听说走完十八盘便是南天门,然后就到了天街,那是玉皇大帝与神仙们散步的地方。燕飞霞等人一阵哄笑,虽说不信仍然对天街充满向往。“天街小雨润如酥”杨无双忽然想起这句诗,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应用在此处,不由得面上一红,掩面轻笑。
一行人正走间,从山上迎面走来两人,与燕震擦肩而过时,这二人面露惊异之色,彼此对视一眼,并不说话,匆匆向山下走去。燕震专注于倾听爹爹讲这泰山往事,丝毫未曾注意来人。其实即使他注意到了也不相识,但是这二人却认得他。
走至清幽处,前面洪长老回转身,居高临下,四下里瞧了瞧,向右下方一指道:“大伙瞧这右手边。”只见西南方几栋房屋附近,有数名金兵来回巡视。虽有繁茂树木遮挡,仍然清晰可见。燕震道:“正是那里,不知他们在挖甚么。今日无人再挖掘,想是业已完工。”洪长老瞧了半晌,道:“那几间房屋所在之处便是天外村。大概是在那儿埋藏宝物吧。”尚长老皱眉道:“偌大泰山适宜藏宝之地有许多,何必选在如此显眼处。他们会不会在挖陷阱?”燕震道:“他们在那里挖陷阱做甚么?”燕飞霞柳眉微蹙,轻声道:“尚长老言之有理,他们在房屋前后挖掘,定是陷阱,这房屋中很可能关押甚么紧要人物。”燕飞南点点头,觉得小妹说的更靠谱。
几人胡乱猜测一通,甚是好奇,便欲前去查看。可在白天不易靠近,极易打草惊蛇,决计夜间行事。计议已定,几人无心再向上走,移步原路返回。偏在此时,一只山鸡拖着长长的鲜亮尾巴从御道上斜飞而过。洪小七玩心大起,蹦蹦跳跳追去,势要捉住不可。洪长老焉能放心,叫他几声不见回头,只好跟在后面。其余人见了,皆大笑,并不为意。哪知这山鸡见有人追,竟向天外村飞去。不多时落在一座草房后面的一棵树上。洪小七捡起地下一块石头,瞄准山鸡投去。山鸡机敏地跳开,落到另一枝杈上。洪小七再次投掷石块,仍然未能击中。再欲投时,那山鸡径自飞向草房屋脊。洪小七见它飞走,抬步又追。洪长老赶来,见此情景却不能高声叫唤,恐惊动附近金兵,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相距尚有数丈,情急中洪长老施展轻功提纵术,偏那小七跑得飞快,一抓之下并未抓住,正欲探手再抓,只听哗啦一声,爷孙俩双双掉落陷阱之中。
事起突兀,小七吓得不轻,洪长老并未慌乱,冷静环顾四周,这陷阱足足有两丈深。洪长老低声道:“小七,爷爷将你托起,你可借力纵身出去,然后跑去找尚爷爷他们。”危难时刻洪小七不愿离开,时间紧迫,洪长老不容分说,将它奋力向上举起,洪小七借势一个筋斗翻出陷阱,刚一落地,只见附近金兵听见动静纷纷向这边跑来。眼见陷阱里有人飞出,众金兵大喊道:“快快捉住那人,别让他跑了!”洪小七向陷阱望一眼,叫一声爷爷,撒腿便跑,部分金兵在后追赶。
燕飞南等人初始并未在意,然而许久不见二人回来,方觉不妙。远处隐约传来呼喝声,寻声望去,但见山林中有十几个人影时隐时现。突然,洪小七冲到近前,连声叫道:“尚爷爷,有人追我。”尚长老迎上几步,将他揽在怀中,问道:“小七不怕。甚么人追你?你爷爷呢?”洪小七喘息道:“是金狗,爷爷掉进陷阱里了!呜呜......”洪小七言罢大哭。众人闻听,无不大惊。尚未细问,十几名金兵已然追至。
其中一个金兵喝道:“你们是甚么人?快将这个小叫花子交出来!”尚长老挡在身前,道:“我们是游客,官爷为何捉他?”这名金兵扫视众人一眼,喝道:“擅自闯入禁地,还想活么?”尚长老解释道:“他只是追逐山鸡,不小心误入禁地,绝非故意。请官爷网开一面,饶过这一次吧。”尚长老好言好语,只想息事宁人。金兵冷哼一声,刷地拔出腰间弯刀,冷笑道:“私闯禁地,死罪难饶。你敢抗命阻挡么?”他身后十几个金兵齐刷刷拔出腰刀,便要砍杀。
尚长老见这些金兵毫不讲理,蠢蠢欲动,心中暗忖:杀死这些金兵不难,只是附近金兵众多,围拢过来,恐难脱身。况且老洪情况不明,且忍一忍。尚长老赔笑道:“官爷莫急,草民岂敢阻挡官爷。只是我那老哥怎么样了?恳请官爷切莫伤他性命。”领头的金兵瞧他这般模样,言语甚是恭谨,说道:“这个需要先行审问,杀不杀他全由耶律将军裁决。不过,眼下这个孩子必须交出来。”尚长老还欲再说甚么,燕震走上前,怒道:“我们是游客,小孩子玩性大,只是追逐山鸡,误落陷阱,总不至于死罪吧?难道没有王法了么?”众金兵听闻他这般说话,俱皆哄笑。
领头的金兵冷笑道:“小南蛮,你如何知道陷阱?就凭这一条便是死罪。”另一个金兵摇晃手中弯刀,笑道:“你们这些蛮子跟老子讲王法么?看见没?这就是王法!”领头的金兵道:“说的对,这就是王法,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统统抓起来。”金兵应和道:“对,统统抓起来,百夫长你看,还有两个美人,哈哈哈......”身后众金兵发出邪恶猥琐的笑声。个个将弯刀举过头顶,在空中摇晃,甚是狂傲嚣张。
御道很窄,宽不过五尺。大部分金兵成纵队站立,只有少数几个站在旁边灌木乱石上。燕震怒火中烧,杀心顿起。冷然道:“你们这些金狗,视人命如草芥,口口声声这是死罪,那也该杀。既如此,本少爷今日就送你们去见阎王。”站在前面的几名金兵挥刀向他砍落,燕震出手如闪电,不待大刀落下,啪啪啪数拳击中前面两人胸部。二人倒撞出去,直将后面数人尽皆撞倒,有几个跌下御道滚落路边灌木丛中。众金兵原以为这些汉人一样好欺负,杀他们如同杀羔羊一般,哪里将这个小白脸放在眼里,不成想刚一交手便遭受重创,一个个狼狈至极。
领头的金兵是一名百夫长,只见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挥动弯刀,有气无力的说道:“弟......弟兄们,杀!”杀字刚说出口,扑地身亡。金兵有伤亡,岂能善罢甘休。众金兵眼见百夫长已死,发一声喊,四散开来将众人围住。站在最后面的燕飞南见状,本想上来拉住儿子,劝他不要冲动。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只好一起加入战团,迎战金兵。不到片刻金兵死伤大半,剩下的几个不敢轻易靠近,却并不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