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长跪在地上,俞晴忙让他们起身。
郑忠却坚持要磕三个头,临了还拉着跪在他身边的十一二岁少年,要他再磕三下。
待他二人起身,俞晴才注意到面前的少年面若冠玉,耳高过眉,心中暗叹,这样的少年英才若只能作为奴仆,实在太过可惜。
便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他贱名一个澈字!”
“澈?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好字,今日我再帮你加一个字可好?”
俞晴面目含笑,郑澈抬头只看了一眼,禁不住红了脸,便又低头沉默不语。
见他没有应答,她的笑意更甚,“加一个元字可好?叫郑元澈!”
郑忠默念“郑元澈”几遍,只觉朗朗上口,便又要叩谢。
俞晴连忙扶住,“郑掌柜,你忠心耿耿,我定会厚待你和你的家人。这几日,我便寻个先生来,教你学问,只是你对元澈有何打算?”
“澈儿聪明,学东西极快,让他跟着先生学几个字,以后还是为小姐效力,做的好了,您也让他给您做掌柜的!”
听他如此说,俞晴点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云裳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缝隙。
“您想的可真好,掌柜的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
俞晴不知云裳为何如此说,意外的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吓得她连忙闭嘴,继续眼观鼻。
俞晴不认可云裳说的,忙说道:
“裳儿年岁尚小,掌柜的莫要往心里去!我看元澈天资聪颖,非池中之物,明日我禀了母亲,让他先去族学跟着许先生学上几年可好?”
待事情说定,已是黄昏时分。
俞晴坐在马车上,只觉得浑身酸乏,路过一品楼时,云裳被饭菜的香味吸引,肚子咕噜了一声。
她连忙捂住,却挡不住咕噜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俞晴忍不住拿手去轻点她的脑袋,“饿了怎么不早说?”
“小姐,我…”
见云裳难为情,让马夫调转马头,然后说道:“裳儿,你今日和郑掌柜的说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小姐,那掌柜的也太过分,他是郑家的奴才,自己做了掌柜的已经是主家抬举,怎么还想着让他儿子也做掌柜的?”
“裳儿,难道有人生下来就是奴仆吗?”
“是啊小姐,奴仆生下的孩子就是奴仆啊,郑元澈生下来就有卖身契的,因为他老子和他娘就是奴藉!”
她们说着上了一品楼二楼,俞晴借着点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她心中始终认为:有人生而为奴,如果他有了读书的机会,就可以改变这个命运。
云裳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谁知第二天告诉郑氏她这个想法,郑氏只笑她傻。
见她不明白,郑氏将她搂在怀里,“傻晴儿,郑澈是家生子,去了学堂与众多公子一起读书,会不会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跟着他爹学着做个掌柜的,好歹有人护着,还能学些本事。
他若是个争气的,学成以后也做一个掌柜的,他这一生便不必再做伺候人的苦差,他们家也算是翻了身做了体面人!”
“母亲!”
“好了,不说他了,你昨日出去一天,今日不许再去,仔细着别让他累着!”
“母亲,我将东市书局改名知墨斋,您觉得可好?”
“知墨斋?嗯,好名字!”
“那我今日找人去刻一副牌匾择吉日挂在门头上可好?”
郑氏点头,却又想起来刚说过不让她出门的话。
刚想改口,俞晴却已经起身朝外走去,还不忘说一句:“多谢母亲,我去去就回!”
郑氏低笑着摇头,没忍住轻咳一声,张嬷嬷端出一碗苦药,她皱着眉一饮而尽。
“夫人何不将您的病告诉小姐?”
“嗐,难得看到她高兴几日,何苦去扫了她的兴?”
“唉,小小姐遭一次罪,如今竟像是变了个人!”
“是啊,如今忘了以前的事情,她的心胸开阔了不少,也变得沉稳了!”
“小小姐变化太大了些,您不担心她…”
“担心什么?你知道的,她手腕的朱砂痣偏了半指,前几日我还看见她耳后的小痣。
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求她开心快乐,能时常在我身边!”
“是的夫人!”
张嬷嬷说完,收起药碗。心中踌躇,如今的于晴就像飞在天上的风筝,郑氏只任由她飞翔,丝毫不扯手中的丝线,不知如此下去,会不会闯出什么岔子来。
连续忙了几日,俞晴总算是将几个铺子安定下来,也为郑元澈找了平民私塾。
终于有了半日清闲,听说于庭今日休沐未曾外出,便带着云裳去了书房。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女子极少可踏足此处。
前世,俞晴回到谢家以后,得了谢瑔允许,不但随他读书习字,还时常在谢家藏书几万册的书房里饱读诗书。
她那时候打理谢霜留下的家产,闲暇时光几乎都是在那里度过。
进了于庭的书房,看着四周博古架上满满的书籍,她只觉得踏实而安定。
虽然比谢家的小了许多,但是环顾四周,几千册也是有的。
突然福至心来,何不将一些孤本抄录以后放在知墨斋里供更多的学子翻看。
见俞晴到来,于庭原本沉默的表情顿时明快起来,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俞晴见礼以后,他忍不住伸手拉住俞晴的手臂,“晴儿今日怎么来了书房?”
此时,俞晴进了屋,看到桌椅后放着的矮塌,矮塌上的被褥齐全,顾不得回答便问道:
“父亲平日里住在这里?”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