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淡紫长袍,双手负于身后,腰佩龙纹长剑,挂一面玉佩,抬头挺胸,面有倨傲。
江隗看到此人的第一眼,便知道是梁守元来了。
正常人可不会有这样的派头。
后方还跟有一名着玄衣,面色紧张的男子,显然是龙山县的一名捕手,他见识过李清川那一剑,此刻即便站在梁守元身后,依旧紧张不已。
若非梁守元再三要求,他根本不敢过来。
“小人在。”
江隗早有准备,出门行礼:“上官是?”
李清川站在身后,剑锋欲出。
“是他么?”
来人扫了后方捕手一眼,神情淡漠。
“就、就是他!”
捕手有些哆嗦,连忙点头。
“乾元城副将,梁守元。”
梁守元这才落来目光,轻拍腰间玉佩,另一只手仍负于身后,目有威严:“经报,你,龙山县骨灰堂掌柜,伙同一位神秘剑客,斩杀龙山县及东平县两位要官。本将奉命前来,彻查此事。”
“将军冤枉啊!”
江隗展现躬匠精神,又是一礼:“小人守这一家破败骨灰堂多年,食不果腹,手无缚鸡之力,焉能有杀两位县令的手段,更没有下手的胆子!
“小人是认识那位剑客,却无甚私交,何况凭借那位剑客的身手,小人如何使唤得动,便是他想杀,小人又如何拦得住?将军将此事怪在小人头上,小人一万个冤枉!”
梁守元漠然道:“县廨已毁,亦有人证,容不得你狡辩,是与不是,随我一去便知!”
随后大步而来,气势汹汹。
江隗眸光微闪,不能不犹豫,假如动手,李清川可以自由活动的骨灰堂附近无疑更好,万一远离,那便只能消耗神魂了。
“梁将军且慢!”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谄媚的笑声,只见韩京越过江隗,朝着梁守元一拜。
“梁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你是韩京?”
梁守元双眼微眯,面有厉色。
“正是。”
韩京忙不迭点头,而后附在梁守元耳边说话。
江隗心中微惊,没想到韩京与梁守元如此熟络,显然韩京也有所隐瞒,他刚想让李清川上前听一听,却见梁守元的表情已经变了。
“你确定?”他喝问一声。
“千真万确。”韩京低头称是。
场面安静了一瞬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梁守元忽然看向江隗,后者很识趣地躬身一拜。
“我道你乡下出身,为何这般能说会道,原来是小公子,失礼了。”
他竟抬手行礼,称不上拜礼,但尤其端正。
江隗表情不变,心底却不能不震惊,什么情况?
“你且过来。”梁守元招手。
江隗稍作迟疑,隐隐感觉梁守元没有敌意,所以快步上前,后方的李清川目光一沉,将要拔剑,因为双方距离太近,连他也没有出手的时间。
不过他还是感应到江隗想法,按剑不动。
“抬手。”梁守元神情淡然。
江隗心中疑惑,依言抬手,不等反应,便见对方一只手搭在手腕。
一股难言的冲劲顺着脉搏,直入体内。
他瞬间意识到对方是在测自身修为,强压紧张。
“倒真是个寻常人。”
梁守元收回右手,目光略有讶异。
“既然韩京作保,我给你面子。”梁守元又道,“你一介凡人,谅你也没这胆子,本将会勘察现场,问询乡里,倘若你与此事无关,本将不再寻你。
“不过你可要小心了,假若你与此事有关,谁来为你说话也无用。”
“将军英明!”
江隗暗自松了口气,立刻称赞。
“告辞。”
梁守元摇了摇头,大步离开。
江隗看着紫衣男子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禁感慨,果然自信的人走起路来都不一样。
他随后看向韩京,目光怪异。
诚然。
梁守元不似司马洋那般狡诈,为人较为正派,却不可能这般好说话,一切还是因为韩京与梁守元一番耳语,对方态度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二人到底说了什么?
“多谢韩兄解围。”
江隗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一阵吹捧:“韩兄与梁将军竟有这般交情,在下佩服!”
“梁将军何等人物,岂会与我有交情?”
韩京摇了摇头,似笑非笑:“梁将军也不过是给我背后之人三分薄面罢了,池老板不必在意,是了,此行我耽搁太久,不得不尽速出发,只好隔日来拜,今夜多谢池老板收留!”
“韩兄慢走。”
江隗知道对方有所隐瞒,奈何不好多问。
韩京不再多言,领着一众壮汉快步离开,这些人都是修行者,脚程远胜寻常人。
片刻。
骨灰堂空旷许多。
江隗又送走了那对母子,临了妇女都连连拜谢,只是眼看自家房屋倒塌,丈夫尸骨无存,心中触痛,嚎啕大哭起来。
看得他除了同情,又有无奈。
世间苦命人太多,不是他救得了的。
龙山县百姓还不会心大到在血月之夜睡觉,看似个个不语,实则一直关注外界光景,发觉梁守元登门骨灰堂,早已忍不住拉开窗门查看。
他们本以为江隗胆敢招惹两位县令,必死无疑,谁知梁守元居然莫名离开。
顿时震惊不已,更加好奇江隗何等身份。
然而一看到江隗扫过的目光,他们便缩缩脖子,不敢再露头了。
“走了。”
江隗不再多管那对母子,返回骨灰堂。
他掩好门窗,眉目深沉,迅速开始复盘,其一是韩京等人的身份,这些人似乎不只是来自乾元城那么简单,其二便是梁守元的态度。
“此人实力不弱,我们走吧?”
李清川对梁守元还抱有警惕,提议道。
江隗沉思片刻,轻轻摇头:“龙山县不大,我们一旦离开,梁守元必然警觉,反倒更加怀疑,如今看他模样,不像虚与委蛇,而是真的认为我无力下手,加之韩京的面子……
“他应该轻易不会对我们动手,与其让他警觉,不如静观其变。”
“也好。”
李清川深以为然,表示认可:“而且此人修剑,天分又好。剑者刚直,少有表里不一,或许他与两个县令不同,是个好人。”
“看看吧,不急。”
江隗打定主意,渐渐有些疲乏,自打上次睡觉,不知又过去多少时辰。
没聊几句,便见女孩摸着肚子从房里出来。
“掌柜哥哥,那些怪物都跑了吗?”
“全部跑了。”江隗笑脸相迎。
李清川身影马上消失,四周温度快速回升。
李怜表示肚子饿了,于是江隗拿来桌上剩的一点干牛肉,出门买包子。
李怜始终乖巧听话,不似刚经历血月。
这让江隗不禁吃惊于女孩的心态。
一问才知道。
原来李清川夫妇打小便教育李怜不要害怕血月,那一夜是漫长了些,吵闹了些,以及不能出门,其余跟寻常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再加上李怜从小到大见过许多次血月,从来都没受过伤害,久而久之便不再特殊对待了。
血月从来都不是女孩需要面对的。
只要见过一次又一次,自然渐渐习惯。
“我的剑神爹爹。”江隗笑着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