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林地,每一步都仿佛在穿越蛛网。
天色渐暗,道路却异常明亮——植物在幽幽发光,偶尔还有一两只巴掌大的虫子从面前飞过。
亚利感觉大脑似乎越来越重,污染对于原本就存在认知偏差的人来说,比倦意还要自然而然,难以控制。
他赶忙从腰间抽出猎刀对着大腿猛戳,借助疼痛恢复神智。
白墙红顶的房屋轮廓渐渐清晰,然而当亚利终于背着加纳来到近前,只见大门敞开,一片死寂。
“糟了。”
他冲进前厅,三五个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
一朵朵鲜艳的蘑菇肿,瘤般从他们的脑袋、手和脚腕——这些没有衣物覆盖的地方勃勃生长。
亚利小心将加纳安置在相对干净的沙发上,仔细查看死者情况。
他们的肢体溶化了一大半,就像面条一样瘫软,连骨头都是丝状物……亚利这才注意到地板上布满半透明的丝线,只要稍微动一动其中一具尸体,其他尸体也会动起来。
“明明早上还在打电话……”
汗水顺着亚利的脸颊滴到地上,腐烂味直冲脑腔,巨大的心理和生理压力,终于迫使他吐了出来。
妈的……
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帕德里奇?
明明已经不缺钱了,甚至不缺名声……但是一听到有人陷入危险,就会不自觉地在意。
因为他刚好能帮上忙,仅此而已。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十分享受这种将脑袋拴在腰带上过活的刺激,以及作为“救世主”存在的快感。
没有人比他更认同这份价值。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
房间深处忽然传来奄奄一息的声音,亚利瞬间神经紧绷,跌跌撞撞起身穿过客厅。
路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家具和杂物,颤抖的呼救声愈发清晰,亚利毫不犹豫地推门冲入——
房间里雾气弥漫,亚利眯起眼睛,看到一个男人瘫坐在椅子里,皮肤被大大小小的蘑菇撑到变形,眼球挂在脸颊上,眼眶中只剩下乳白色的菌杆蜿蜒生长……听到开门声,他终于恢复了一丝活力。
“救我……求求你……”
亚利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恶心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你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干,什么都……”富商似乎想哭,却早就没有了这个能力,
“那个雕像是活的,我不知道……我把它放进公园,它晚上又会回来,兰斯的女儿在箱子里,我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这不是我的错……”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警察?”
但凡这件事能更早传播出去,也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怎么跟他们证明,杀死那女孩的不是我……”
“……”亚利叹了口气。
感染以仓库为圆心蔓延,这儿当然是第一个被毁灭的地方。
可星之彩的“胚芽”躲在哪里?
“抱歉……”男人微微煽动嘴唇,他好像渐渐接受了自己必死无疑的命运,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我很害怕,我知道所有人都很痛苦,我害怕我会梦到他们……”
“可以了。”
亚利从包里掏出手枪,轻轻上膛。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吗?”
富商挣扎了一下,缓缓说道:“抽屉里,有东西……”
“睡吧,晚安。”
他扣动了扳机。
……
按照爱德华的遗言,亚利在他身前的桌子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浸满鲜血的画本。
应该是琳达的画本。
上面用蜡笔一页页记录着她生活的所见所闻,还有稚嫩的全家福,五颜六色的笔触在猩红中有种别样的恐怖。
直到有一天,全家福里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笑容,父亲的形象还特地用蓝色蜡笔画了个灵魂。
兰斯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