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将至,十月份。正是金桂开放的好时候。此日金风飒飒,金桂芬芳馥郁,后殿窗格大开,满庭桂子飘香。
微澜倚靠窗前,见桂花落的渐多,于是俯下身去捡拾,一瓣瓣塞入荷包。荷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又有新桂飘落在地了。
索性便不再去装了。微澜重新坐回去——姿势却换了个姿势,风大。之前是看花,现在是单手撑着脑袋,垂眸看地板,若有所思,思觉若有所失。
秋天……是颜家每年家庭聚会的季节,这时候一家四口难能齐聚外出游玩。自打颜卓去世开始,颜家像童话故事般被下邪恶诅咒,家人接二连三的离开,最后只剩下乔尹独自苟活于世,幸福荡然无存。
怅然之迹,一滴眼泪滴下木质地板,安仁殿由远及近,传来了欢快的“哒哒哒”声。
不用想就知道是明阳,自微澜入宫以来,频繁找她的只有明阳,每次都是来寻她玩的。
两人不住在一处,两座宫殿之间距离大约五里,即使这般几乎能每日来,真是难为明阳这为数不多的假日了。
再过上不满两月便要入冬,弘文馆如今在放授衣假。
所谓授衣假,差不多相当于寒假,不过内容不同,农历九月已进入秋天,天气渐冷。放授衣假,让学生们回家去取冬衣。
冬季的衣物自然是不用穆怡澜准备的,就算亲自准备也用不上十五三十日,故而休闲。
不知道今日又有什么好玩儿的呢?
“皇姐——”明阳的声音由远及近,微澜抬眼看到少女双手背后,笑容可掬地弯腰看她。
穆怡澜就是这么一个生性可爱的女孩。微澜哪次见她不是笑嘻嘻?她的荔枝眼,灵动飘逸,干净清澈。
“皇姐眼睛和脸好红。”
“啊?是吗……”
脸颊有点微微热了。
俶而疾风袭来,吹得金桂树摇动枝干,数朵花被吹散,正有一朵好巧不巧落到明阳发间。微澜看傻了,伸手抚上那朵花。
明阳视角下的微澜眼角泛浅浅红痕,好似是斜红妆,可眼眶里打转着的,不正是泪珠么?这么看来竟柔化了她双眼原有的锐利,伸出的右手反而显些许可怜。仿佛沉默柔弱的穆微澜回来了——红晕就像她再次染上风寒时模样。
明阳:“嗯?”
微澜抽回手,明阳起身望向窗外,喃喃道:“北风吹得可真紧啊。”
“不若去放纸鸢吧!”
明阳兴冲冲回头,微澜猝不及防被拉起来,两脚生风跃出殿门。
“可巧赶上今儿风大,我早就想放纸鸢啦!”
……
漫步于千步廊,侍女画蝶手托雏燕纸鸢,前头明阳玩弄白色丝线。手指缠绕线头,把右手弄得像木拐子,恨不得立刻让那飞鸢翱翔凌空之上。
倏地走在前面的微澜顿住步子,若无噙玉出言提醒,差点撞上。
“那人谁啊?”微澜团扇指向迎面而来一女子。
女子发绾螺髻,并未施妆。衣着淡雅,颈部却已穿戴白色毛领,身形比较臃肿,颇有小家碧玉之风。
待明阳抬头,那女子已近在咫尺,便欠身行礼:“臣妾参见两位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原来是后宫嫔妃。
“刘宝林多礼,快快起来。”
明阳对噙玉使了个眼色,噙玉立马上前帮随行小宫女扶刘宝林起身。
微澜仔细观察发现她面色苍白,动作时还会咳嗽。
见刘宝林起看到她手中纸鸢,明阳出言解释:“近日秋高气爽,想着正是玩的好时节,拉了皇姐来放纸鸢。宝林可愿一同?”
刘宝林推辞:“若臣妾体质无虞,定不负长公主所邀,可是今日的天气……臣妾实在难以从命。”
微澜疑说:“秋季清凉,却不至早早穿上冬装。我观宝林似乎畏寒,怎地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