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封信里,安燕将她设计林熹的大致过程写了下来,至于为什么这样做,安燕并没有写多少,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几句被背叛之类的,武骏没有办法从中看出她将自己剩余生命压上去的那种强烈复仇欲望。武骏甚至觉得,也许应该还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让安燕作出了这个选择,只不过安燕出于某些原因在最后一刻也将它们隐藏了起来。也是,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部分向另一个人敞露,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不,也许正是最亲近的人才会需要将一部分自己隐藏。
只是,武骏有些好奇,安燕为什么会选择给他寄快递,当然有一部分出于他可能侦办她的案子,或者勉强可以说是因为之前特别的时间见过他几次。但安燕还寄给他那个萨尔茨堡的树枝摆件,这样使武骏意识到安燕还想传达其他的意思,就好像她想要向某个人倾诉,或者可以说是自白,只不过她无法找到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
武骏很难评判安燕做法的对错。如果从警察的身份角色来说,她的做法是错误的,是要受到法律的追究。但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从情感方面显然会不由自主的倒向安燕。
武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如今如果检测这封信证明确实是她写的,那么安燕的案子就可以画上了句点。想到之后要去通知林熹调查结果,武骏不知道他在得知安燕用自杀来设计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会愤怒忌恨,还是会愧疚后悔,或者会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许都有吧。不过,无论如何,陈学金的案子已经处于侦办进程,在这件案子里林熹已经不能脱身,这对于安燕来说,也是意料之中吧。
这时,武骏手机响了起来,是王志。武骏接通手机后,电话另一端王志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迟疑:“武队,刚才有人在海边发现了林熹的尸体,跟之前发现安燕尸体的地方离得不远。这事也太奇怪了,难道林熹是自杀殉情?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突然得知林熹的死讯让武骏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样戏剧性的结果让他不由想起安燕信中最后一句话:“我把决定权交付给命运,让它来决定故事的走向和结局。”这样看来,好像林熹终究是没有逃脱安燕安排好的剧本,就好像天意也想让林熹去死。武骏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从是哪一条岔路走向了死亡?
“武队?武队?”电话另一边的王志没有听到武骏的回答,再次叫他。
武骏回过神说:“我也不太相信他是自杀,我记得林熹说旁边的小山丘是他向安燕求婚的地方,他可能是从那里摔下去,你带人上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在现场的可能。”
武骏忍不住揣测林熹当时的行为意图:“另外,他应该是开车来的,搜查一下周围的车辆。如果是我面临这么多事情,说不定会想一跑了之,临走前来这里悼念一下亡妻。再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别的车辆跟着他,也许有人在跟着他。”武骏忍不住想到陈学金。
“是。”王志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林熹死了,有些奇怪,武骏总觉得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刚刚看完安燕的信,还沉浸在里面的情绪和话语的陷阱。他拿起那个萨尔茨堡的树枝,枯枝上的结晶体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人们都只看到了这光芒,枯败的树枝在这光芒的包裹下,也变成了艺术品,掩盖了它毫无生命的一面。生活好像也是这样,被言语,被情感,被妄想,被希望,被留恋,被这些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美丽结晶,遮去生活原本的面貌,我们都活在这虚妄里,既骗着自己,又骗着他人,我们都是萨尔茨堡的树枝。
武骏看向旁边的案情板,照片上安燕安静地微笑着,窗外的阳光照在照片上,她的面容因为反光看起来已经有些模糊,恍惚中,武骏似乎又见到了那一天一身白衣的安燕在夕阳下朝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