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已经没了睡意，索性坐了起来，床头柜上那个北欧风格的白色树脂电子闹钟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的光亮。林熹扭头看着液晶屏上面的数字向前跳动着，为什么自己之前会因为一个闹钟而恼火呢？为什么会仅仅因为安燕放杯子的声音而烦躁呢？现在想起来，林熹自己也不能理解这些情绪为什么会这样自然的产生。那些曾经汹涌澎湃的爱意呢？好像在时间的流淌里被稀释，被冲刷，只剩下逐渐干涸的河道，流水的痕迹。

林熹并不想因此责怪自己，这些流逝是他所不能左右的，当时的情感是真诚的、热烈的，如今的消退也是自然而然的，谁敢说什么地久天长，永不褪色的屁话？只不过，就像是依旧空着的床一侧，依旧不自觉留出的一半被子，时间终究是留下了所谓爱过的痕迹。

林熹觉得脸上有东西划过，他伸出手摸了一下，湿漉漉的，又用手指捻了一下，才恍然，是泪水吗？

2013年6月21日武骏

办公室窗外略微刺眼的阳光正好照在对面的案情展板上，贴着的照片反射出的光让人看不清上面的图像。武骏半眯着眼看着展板，心里想着昨天晚上杜琴所说的话：“可能是林熹下的毒，因为我用他和陈学金的把柄要挟他离婚。”

陈学金，武骏当然知道陈学金是谁，江东市有头有脸的金陵集团总经理。杜琴说林熹和他之间有不法交易，她有两人之间的录音。侦查经济类犯罪这方面问题不是他职责范畴，他会转到相应部门处理，但如果有这个原因，倒是能解释杜琴为什么被下毒。不过……武骏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以他接触林熹的印象看来，这人心思比较缜密，不冒进，做事会给自己留有余地。用三氧化二砷下毒，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太符合林熹的性格，武骏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

此时，手旁的座机响了起来，武骏看了眼分机号码，是王法医：“王法医。”

“武队，对安燕详细尸检结果出来了，死因时间什么的没有新信息，不过，安燕是胰腺癌晚期，看她的身体情况可能最多也就剩三个月的时间。”

武骏有些愣住：“三个月……那安燕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身体肯定会出现不适的情况，像是出现持续、剧烈的腹痛及腰背部放射性疼痛之类，如果去过医院，应该会知道自己的病情。不过胰腺癌发病很急，早期也很容易跟其他肠胃疾病混淆，所以很多时候胰腺癌病人发现病情比较晚晚，一发现就是晚期了。”

“这个阶段有什么治疗手段吗？”

“这个按正常也是可以采取手术、化疗、放疗和介入治疗之类，但我看她的情况可能……”

武骏从王法医未尽的话语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安燕的病情基本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等死。这个新情况让武骏心里微微一动，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他凝神思索，这点子灵感倏地又像是青烟一样散去。

武骏倒也不着急，没有竭力去将这点子灵感拉回来，按他以往的经验，这灵光会在该出来的时候出现，现在需要的就是按部就班的理清手头上的信息和线索，确定好方向。这件案子乍一看似乎很清楚，但细想下来都有点难以站住脚，而且各部分又有些黏黏糊糊的勾连。

这种说法可能有些难以跟别人表达，但武骏习惯于将案子的各种信息线索在自己的脑海里组成一个模型，其中有关联的信息会以不同颜色的线相联，这样有时候会发现不同人或部分有着意想不到的联系，也就是绝好的突破口。

武骏又拿起安燕之前的验尸报告，其实报告结果已经很清楚，死因时间等并不复杂，但武骏总觉得有些地方有些不对劲，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所谓直觉很多时候来源于经验的累积，这些经验会对新信息形成一个判断，但这个判断可能存在于潜意识，让人觉得有些什么，但却不能明确知道是些什么。这时候，就要一边等待，一遍寻找一个触发的点。

武骏将目光停留在报告人体图那页，上面标注了安燕身体外伤所在的部位及痕迹走向，好像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武骏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