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0日武骏

武骏仔细打量着躺在病床上的杜琴，她的面色苍白，神情中带着一丝灰败，武骏不由想起小说中常常用来描述人的某种心境的词：心如死灰。如今看来，确实有些贴切，没有了火焰和热气的灰烬，苍白的匍匐在地上，风一吹就四处飞散，不成行迹。

如今的杜琴就是这样，半阖着眼皮，茫然地看着对面的白色墙壁，武骏他们的到来似乎也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波动。

武骏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医生已经跟你说过了吧，你是三氧化二砷中毒，也就是所谓的砒霜中毒。”

杜琴转动了下眼珠，许久点了下头。

“今天你中午在哪里吃的饭？都吃了什么？还有吃过别的东西吗？”

“我跟隔壁同事一起点的外卖，是常吃的店。别的没有吃，我不喜欢吃零食。”

“那水或饮料呢？”

“喝的就是办公室饮水机里的水，没有喝饮料。”

“我们会对你办公室里的物品逐一进行检查化验，看究竟是什么导致你三氧化二砷中毒。”

杜琴抬眼看向武骏，武骏能够从她神情中看出迟疑，但这份迟疑已经有所松动，于是再次问了那个一开始杜琴没有回答的问题：“你知道有谁想给你下毒吗？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还是告诉我们，也许这次下毒害你的人会再次尝试。”

窗外的风变得大起来，窗帘被吹的啪啪的翻飞起来，王志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病房里又再度安静下来，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多久，杜琴抬起头看向武骏：“如果我说了，可能要杀我的人就变成两个人。”

杜燕的这句话让武骏有些迷惑不解，为什么说了就可能变成两个人？他没有问出口，只是向杜燕给出了保证：“我们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的，你只要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

2013年6月21日林熹

一道闪电，又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郁的夜色，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追了上来，天地一时间仿佛共同战栗起来。江东市这个季节雨出奇的多，有时在热意蒸腾的下午便忽的下起一阵，有时在夜半伴着隆隆的雷声就噼噼啪啪砸在已经沉睡的每家每户的玻璃上，只在早上留下湿漉漉的地面和一些水洼。

又一道闪电张皇失措的赶了过来，怕不能及时赶在雷声的前面现出身形来一样，照得大半个夜空瞬间亮如白昼，就像是天穹在熊熊燃烧着。林熹房中厚重的窗帘没有完全拉好，还留有一丝缝隙，一道道闪电的光便从那里泄了进来，让室内光影跃动不停。林熹睡得并不安稳，雷声隆隆中他来回翻了好几次身，半睡半醒中他伸出手向身边空着的一半摸索过去，嘴里轻轻呢喃了一句：“安燕”。

“安燕”两个字像是外面的闪电一样，唰得一下劈入林熹的睡梦里，将他从无知无觉的睡眠中唤醒。林熹睁开眼，朦胧的睡意像潮水一般退去，他转过头望着床上已经空着的一侧，然后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滑向另一侧，就仿佛安燕只是半夜起来去洗手间而并没有离开，身边的空着的位置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林熹只觉得自己像是撕扯成了两半，一半为这样的错觉畏惧着，另一半留恋着未曾改变的过去。人大概都是这样，每往前走一步，做出一个选择，就疑心选另一条路可能会更好，而自己脚下的这条路引向更不堪的目的地。而安燕的死让林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选择了前景更加黯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