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却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那庭院中,身穿着布衣,见无名来了神色也依旧平静。
“你来了。”
“嗯。”
“来杀我的?”
“嗯。”
场面陷入了沉寂。
“你知道我要来杀你,怎么不去找些护卫。”
刘生巧摇了摇头,坐在了庭院一棵柳树下的桌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饮了下去,又给无名倒了一杯。
“刘天明不愿助我我,我找来再多的人,也是送死。”
无名只是看着刘生巧饮酒,没有去喝给他倒的那杯。
“你可能想问我为什么不逃,刘天明盯着我我当真逃得掉?”
无名看了一眼房间内的烛火,心中明白了刘生巧的心思。
“我只杀你一人,我会尽力保你妻儿无忧。”
刘生巧抬头看向无名,眼中竟是感激神色。
“多谢!”
刘生巧没有多问无名怎么从刘天明手中保下自己的妻儿,就是问了,又能如何,这无名虽戴着面具,但说出的话让刘生巧内心却是生着信任之感,因为儒道之气对无名说出的这番话有了感应,没有骗人。
刘生巧心事已了,心念一动,无名觉得身上有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我这一生修儒的文气都送你了,还请你不要食言。”
无名愣了愣,这杜鹃出鞘难道今日不必染血?
那刘生巧忽而吐出一口黑血,显然是服了毒,此时酒催生了毒发。
无名看着手中的杜鹃忽而晃了神,再看着刘生巧倒在地上的尸体。
走到桌旁把那杯酒拿了起来,一口饮了个干净。
无名透着面具,看着夜空,春风拂过,那刚生出嫩芽的寒枝抖了抖。
叹了一口气,无名来到了房屋处,把门推了开,那妇人满眼通红,看着无名,身形有些畏缩。
“你也听到了,我保你们一次,把孩子带上,现在就走。”
一匹马车从踏着夜色从城里疾行而去,无名站在城门上目送着。
“都说斩草除根,我一时竟是也分不清你到底什么心思。”
刘天明带着好奇的神色看着无名。
无名摇了摇头。
“你不怪我?”
刘天明拍了拍无名的肩膀。
“你要是没这么做,那我也不会同你合作。我虽恨这刘生巧让我替他背了黑锅,可这刘生巧到底也算个人物,我从来是看得起这般人物的。”
“但你还是想杀了他。”
无名回头对着刘天明的眼睛。
刘天明叹了口气。
“你不也一样吗。”
刘天明心知无名感觉到了什么,对着少年人那锐利的目光,刘天明叹了口气。
“不该问的别问太多,你是个聪明人,别死在我前面了。”
刘天明转身离开,那高大的身影似乎有些佝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无名莫名想起了这句话。
无名不是个滥杀之人,但是无名确实杀了好多人。太多东西无名也分不清个具体,太多,太多。无名从喝过酒之后便染上了酒瘾,酒入了肚,穿了肠,那即便是再多的忧愁,再多的烦恼,也都会统统忘却。
无名感觉心头有泛上了些莫名的情绪,拿起随身带着的酒壶便往嘴中灌上了一大口。
这酒不算是什么名贵的酒类,只是无名从客栈几钱买下的,便宜的恨,但是烈,人们管这一类劲大便宜的浊酒,都叫做烧刀子。
酒只有够烈,才够好!够好,才醉的够快!够快,才能什么都忘却掉!
无名是这么想的,但是当真能什么都放下吗,什么都无所谓吗?无名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第二日,城中便传开了那城主府被抄了的见闻,城中守军搜刮出这城主府的值钱之物,尽数分发给了百姓。
诚然如小神算子所言,赃款也搜出了不少。
有些百姓脸上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有些百姓是拿了钱财欣喜的神色,还有些人脸上完全漠不关心,似乎这城主换了人也无所谓。
无名站的远远的,看着那庭院里的寒枝,那抹嫩绿依旧,被风一吹,就抖动着,但依旧坚韧。
无名是个很无聊的人,只有很无聊的人才会看着那枯枝生出新绿,才会去管闲事,才会去愤不平。
昨夜无名在临走前还让那妇人带了不少财物,以后就是换地方落脚,也不愁个吃喝。
无名想女人真是个复杂的生物,自己把她的丈夫逼死了,她丈夫的死换来了她的生,她还对自己感激。也不对,换做别人来了,怕是连这女人和儿童也要一起杀了。那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神色虽惊慌,但看着自己孩子的神色始终是温柔的,如同一汪春水,透着无尽的温柔。
无名这才意识到,那感激,是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才投给自己的神色。母爱始终是伟大的!这位母亲也是,自己的母亲也是!想到了这里,无名又多取了些财物给了这对孤儿寡母,最后还把二人送上了马车。
人无完人,若这刘生巧没有刘田这个嚣张跋扈的私生子,自己也许会和刘生巧交成朋友。
无名心想道。
只是世上没什么倘若,也没什么如果。
无名苦笑了两声,笑声消散在了空气中,人已不见了身影。
没有同刘天明打招呼,无名直接离开了。
一匹快马乘着个面具人,是个少年身形,出了城门。
世上处处是江湖,江湖处处是故事。
边民城的故事无名讲了一段,现在无名要回去,回到陈家去!
那陈家的故事无名不是要去续写,而是要去画上个句号。
熊熊怒火燃烧,无名心火不灭。
约定好了的,无名自己同自己约定好了的。
这只会是一篇恨的篇章,独属于无名的恨的篇章!
那一日的寒风,那一日的飘雪,那一日的红衣,那一日的种种因果,都应当要了结了!
春风虽是柔和的,但只要在诸多因素的影响下,再柔和的事物也会伤人。无名的脸上划过的便是变的凌冽的春风,平静的神色下埋藏的是无尽的烈火。
牵着马绳的手不自觉的凸起了青筋。
林子里穿过一阵又一阵的春风,无名踏着春风,向着一个方向坚定的行去,亦如当年有一个人抱着自己,一路坚定的走着,只不过,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风愈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