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漆大门的缓缓洞开,道观内的两厢一堂完完整整的呈现在茯苓面前。
深秋来临,道观内比往常似乎又破败了一些,厚厚的青苔随着灰石长阶连接正门与大堂,门房虚掩的缘故,依稀能看清堂内那张缺边少角的木桌,再顺着目光向上,红木屋檐下空空如也,遮雨挡风有余,但远远抵不上御寒。
茯苓怔怔望着堂门前落脚的空地,水滴自上而下,从青瓦的缝隙滴落,早已聚集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凹坑,里面不知蓄满了多少来自隔年的雨水。
林暄兴致本就不高,倒没有发现茯苓的异常,随手从柴门的枣树前撇下两个红彤彤的枣子,放在怀里擦了擦,自己嘴上咬着一个,另一个随手递向身后:
“你要吃这个吗?”
听见林暄的话,茯苓猛地回过神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自然而然的从林暄手里接过枣子:“那我晚上住哪儿?”
“你要住这儿?”
林暄的语调凭空高了几个声调,瞪大眼睛,“这儿可没有多的房间了,那边左边是方老头的,右边是我的,难不成你晚上睡大厅里面?”
“睡大厅里面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总不能让我睡桌子上面吧?”
茯苓拿起枣子咬上一口,甜甜的,脆脆的,随即几步踏上正厅,将肩上背着的小背篓放在门里:“这枣子真甜,是你留给我的吗?还是你有心......”
“打住打住!”
林暄脸上红了红,心道这枣子早就吃腻了,闻言便道:“你还真要住这儿?正厅里晚上可冷的很,你可得想清楚了。”
“那除了这儿也没别的房间了,我不睡这儿睡哪儿?难道睡柴房里去啊?”茯苓理所应当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脸色微变的林暄,急急走上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抢你的房间,你该睡哪儿睡哪儿,我无所谓的......”
林暄这时才想起方河关年前买的被褥棉絮,一张脸直接垮了下来,却一眼望到弱柳扶风的茯苓,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行行行,让给你了,睡哪儿不是睡......你在这儿待几天啊?”
这句话刚一问出来,林暄便知道大事不妙,既然方河关自年前便开始准备她的生活用品,怎么可能就住上几天?
心里咯噔一下落到谷底,林暄强忍住失落,目光逐渐落在身前的茯苓。
这算什么?打掉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
“不行,客人哪有强抢主人家房间的道理,这不是鸠占鹊巢么?你是不是担心方老说教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来给方老说。”茯苓的语气异常坚定,这使得林暄有些微微的错愕。
“你不用用那些激将法激我了,房间我让给你,别说我林暄欺负女人。”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茯苓眼睛瞪着林暄,“有床单和被絮没?我这就打地铺去!”
说着,竟是撸起袖子准备去拖开木桌。
“算了算了,还是等到方老头回来再说吧,”林暄连忙拖住茯苓,一副认命的模样:“反正我们现在在这里说了不作数,还是等他回来吧。”
“那方老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茯苓鼓起小嘴,说着便准备往外走,模样坚定至极。
第一次看见不睡床还要睡地板的人。林暄眨眨眼,神色有些复杂,虽说茯苓的装束并非世家小姐一般金贵,但显然也是个很爱干净的人,那身青衣与她极其般配,衣着朴素但不失精致,放在家中必定是金枝玉叶般的人物,更何况林暄心里大男子主义作祟,更是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睡地上去的。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将房间让给茯苓,林暄轻声叹了口气,语气渐渐恢复往常:“那老头估计还在半山腰那边钓鱼,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有什么事等到他回来再决定吧。”
“喳喳!”
肩头的小栗子似乎这时才醒悟过来,挥动翅膀飞向堂上的飞檐,立在上边叫个不停,模样甚是焦急。
“怎么?你也想跟着她睡大堂?”林暄甚是不屑的撇撇嘴,转身朝着茯苓道:“别理这傻鸟,它一天事儿挺多的,说不得是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立在上面的小栗子叫得更急了,一蹦一跳,极力提醒林暄似乎还忘掉了什么。
茯苓的目光转向屋檐上的小栗子,眸中柔和,樱唇轻启道:“它也有它的想法,或者它说的才是对的。”
尽管小栗子听得懂人话,但是它说的什么就没人知道了,小栗子喳喳叫了一阵,目光落在院落中的二人,赶忙飞到林暄肩上,小眼珠子骨碌碌的盯着茯苓,渐渐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