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郡主在房间做女红,为六郎缝制衣服。
自己原是皇家之女,金枝玉叶,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自从哥哥的皇位被赵家抢了之后,她从公主降为郡主,被养在八王府,八王对她很好,像亲哥哥一样,甚至是超越了亲哥哥的感情,但毕竟赵家抢了柴家的皇位,她心里难免疙疙瘩瘩。
在她嫁入杨家之前,她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这是赵家的天下,她现在只是一个民女。她明白了自己身份之后,开始力所能及做一些事。嫁入杨家之后,六郎又常年不在家,她孝敬公婆,照顾宗保,自己动手做衣服,纺线织布,种花养草。她本是心灵手巧,一学就会,她的女红在杨家的女人中数一数二,赶得上九妹了。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与六郎相见的场面。六郎凯旋而归,骑着高头骏马,开封的文武百官和百姓市民夹道相迎,她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扑到六郎的怀里,众人瞩目,就像当年他们相遇的时候。但这个场面因为宋军的战败而消失了。
后面她又想着,六郎风尘仆仆地走进府里,但他依然英气逼人,豪气冲天。这个情景不时在她的眼前、梦中出现,直到她那一天她真真切切地见到六郎。那一刻她惊呆了,她的心疼极了,眼前分别是一个叫花子,她那鲜衣怒马的郎君变化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她没有犹豫,凭着本能的感觉扑进了眼前这个叫花子的怀里。
她这次和六郎相聚很是短暂,六郎有他的事情要做。当她得知六郎杀了王侁之后时,她的心冰凉冰凉的。宰相肚里能乘船,将军臂可跑马。残酷的经历增长了六郎的仇恨,但没有增加他的胸怀。杨家的男人,在战场上是虎,但在政治上却是羊。六郎杀王侁,忘掉了自己有老母、有妻子,忘记自己作为一员战将的责任,忘记了自己作为杨家唯一能够回家的儿子的责任。
幸好有八王和寇准的求情,六郎侥幸不死。不知六郎现在如何?他吃得好么?穿得暖么?牢营房的生活他能受得了么?
柴郡主忽然唉哟了一声,针尖扎着了她的手指。
丫鬟翠珠见到,赶忙上前道:“郡主,扎着手了,我替您包扎一下!”
柴郡主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道:“没事的,不用了。”说罢,继续做手工。
翠珠道:“郡主,我来帮你做吧。”
柴郡主道:“不用了。郡马的衣服,还是我亲手做吧。”
翠珠笑道:“那倒是了。郡主亲手缝制的衣服,郡马穿着,心里定会觉得暖和。”
正说间,宗保从学堂回来了,噘着个嘴,一脸的不高兴。柴郡主觉得奇怪,问道:“你今日为何下学这么早?”
宗保道:“真没劲,那先生讲的枯燥的很,我怎么都听不进去,就回来了,我想练武。”
柴郡主脸色严厉起来:“你不学文,如何读得了兵书战策,如何指挥得动千军万马。你祖父、还有你父亲,之所以成为当世名将,都是因为文武双全。”
宗保一见母亲生气了,忙说道:“既如此,我回学堂就是了!”
柴郡主道:“你明日去吧。今日我来教你。我们从唐诗开始吧。”
柴郡主取了一本《唐诗选》,挑了一首诗,为宗保读道: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然后问宗保道:“你闭上眼睛,想想当时那情景,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一队人马,行进在燕云的大地上。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燕云,打那契丹狗。”
“等你学好文,练好了武,你带一支军队去。”
学了约莫一个时辰,柴郡主见宗保有些乏了,道:“我们去花园里活动活动,把你姑姑教给你的本事,给娘演示演示!”
二人来到后花园里,宗保打了一套拳。柴郡主紧了紧腰带,道:“娘陪你走几招。”
宗保惊讶道:“娘也会拳脚?”
柴郡主道:“会一点。你进招吧。”
宗保笑着不动手。柴郡主道:“你怕打着娘,是吧?没事的,你打不着我的。”
宗保只好动手。两人一来一往,打了十几个回合。柴郡主停了手,说道:“久不练习,已经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