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的旗帜飘扬,是耶律休哥的旗帜。众人的心里不觉一震。耶律休哥是辽国的战神,率领的是辽国最精锐的骑兵,这支辽军鲜有败绩,再看那阵势,至少有一万人,排山倒海而来。
擒贼先擒王,这是辽军惯用的伎俩。看来辽人的伎俩奏效了,他们把宋朝的皇帝吓得逃离了决战的战场,他们取得了这场决战的胜利,他们仍紧追不舍,他们要擒住宋朝的皇帝,一次性彻底打败宋朝。
快马、弯刀、飞箭,敌人急驰而来。在敌人没有合围之前,他们七兄弟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前面有皇帝,他们兄弟没有退路,他们要让辽国的军队追上,让敌人把他们包围,然后是三百零七名壮士,对阵大辽一万名精锐的骑兵,他们要竭力拖住辽军,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给他们的皇帝以足够的逃命时间。
杨家七兄弟端起了大枪,四郎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汗。他们兄弟迎着敌人而上。敌人像潮水一样卷了过来,把他们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战斗残酷而惨烈。这是死亡的舞蹈。三百宋朝兵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染红了沙滩。后来只剩下他们兄弟七人竭力苦战。
金沙滩上,厮杀声惊天动地,尘土遮天蔽日。
凤鸟在天空盘旋,在鸣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太阳西斜,阳光把凤鸟染成血色,把大地染成血色。
大哥战死,二哥战死,三哥战死。四郎心如刀绞,是他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四郎陡然带住战马,大喊一声:“六弟、七弟快走,五弟随我来!”
两匹战马兜过身来,像旋风一样卷进辽军之中。辽军荡开一条波浪。
正面奔来一员辽将,身形巨大,举着狼牙棍迎面向四郎砸来,那狼牙棍带着风,带着死亡,四郎的大枪破风而起,铛地一声拨开狼牙棍,就势往前一冲,大枪直透过那员辽将的胸膛。
鲜血四溅。四郎刚拔出钢枪,又一员辽将挥舞着双刀从侧面向他砍来,辽将的刀还没有砍到时,四郎的枪尖已经划破了他的咽喉。
四郎正要往前冲,一条三股钢叉从背后扎来,四郎侧身躲过叉尖,顺手捏住叉柄,只一扯,把那员番将扯下马来,复一枪,结果了他。
辽军源源不断,像大海的浪潮,里三层,外三层,把四郎裹得水泄不通。
白色的战马在万军中跃腾驰骋,它是白色的神骏,勇剽矫捷,奔腾在战火狼烟中。
无数的战马,无数的辽兵,无数的野雉毛在四郎的眼前跃动。
四郎左手持枪,右手拔剑,远者枪挑,近处剑砍,钢枪起处,肉体洞穿,血花飞溅,剑锋挥动,衣甲平过,血染征袍。四郎的剑砍缺了,他弃下剑,双手持枪,直刺横扫,向东南杀开一条血路。
冲出重围后,四郎已经不见五弟。他身上被伤十数处,浑身疼痛,人疲马乏,这一仗,只杀得兄找不着弟,弟找不着兄。
白马驮着四郎往前狂奔,渐渐地把追兵甩在身后。四郎刚刚喘息了几口,稍稍定了定神,突然一声炮响,一队辽兵拦在面前。
四郎抬头一看,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番将,骑着一匹赤骝追风千里马,头戴一顶束发二龙戏珠紫金冠,冠口插着两只彩色雉鸡翎,身披黄金鱼鳞细铠甲,裹衬石榴红锦绣罗袍,迎着斜阳而立,两只雉鸡翎斜飘,在夕阳下摇曳闪光,闪着光芒的,还有他手中的那杆秋水大刀。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四郎无路可走,只有向前,他催动白马冲了过去,对着那员番将举枪便刺。那番将挥刀来迎,两人战在一处。
四郎的枪如怪蟒出洞,枪枪不离辽将的咽喉,辽将的刀似银凤飞舞,刀刀不离四郎的头顶,枪来刀去梨花朵朵,刀来枪往锦簇一团,四郎和那番将,恰似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难分难解,天地为之动容。
凤鸟在头上盘旋,飞舞,鸣叫。
那员番将武艺高强,四郎和他战了十几个回合,战不倒他。后有追兵,前有阻拦,四郎无心恋战,对着番将虚晃一枪,拨马拖枪就走。
那员年轻的番将紧追不舍,迅捷得像一条狼,他离四郎越来越近,他的马头接着四郎的马尾,马铃声在四郎脑后响得越来越清晰,他的刀在四郎的护心镜里弄影,他挥起了他的大刀,那把嗜血的大刀,向四郎的后脑奋力砍来,四郎感觉到了死神的临近。
四郎的战马骤然回转,那条拖着的大枪,平飞了起来,直奔向那员番将的咽喉。那一枪有如电光石火,又似流星赶月,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枪,在四郎的征杀史上,从来没有人能够躲过那回马一枪,在那些流传千百年演义传说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躲过那神奇的一枪。
那员番将反应奇快,往后一仰头,他躲过这传奇的一枪,躲过了这绝命的一枪。他的头躲过了枪,但那紫金冠却没有躲过。那一枪挑飞了他的紫金冠。
青色的长发飘了起来,像飞流的瀑布,娇艳如花的面容,在夕阳下闪着光辉。
她是妖女,还是女神?四郎疑惑了。
她像神一样向卷来,裹着光向四郎袭来,把四郎笼罩在她的光芒里。
在四郎愣神的刹那间,她闪电般地冲了过来,刀交右手,轻伸左臂,抓住四郎的腰带,单膀一较力,一把将四郎扯过马背,在四郎作出反应之前,她已经将他摔在了马下。
四郎的战马狂奔而走,像一片白色的云,飘向那血色的黄昏,带走了四郎的青春和他的梦,消失在夕阳落下的地方。
那只盘旋在天空的凤鸟,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冲天而去,消失在霞光灿烂的天际。
四郎一阵眩晕,繁星满天,那颗最亮的星,闪动六郎的面容,“不知五弟、六弟如何?”
四郎只觉得眼睛一黑,昏死了过去,他忘却了他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