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已至,海风呼啸,满地枯枝,色黯淡,半城森寒。
这一是万俟殊十五岁的生辰,几乎没有为自己过过生辰日的他,这一次破荒地在自己府上举办了寿宴,邀文武百官家中饮酒,顺便来为他见证一件事他要在自己十五岁生辰这一,向方白雪表白且求亲。
这一些事情本应该由他双亲拜托媒人来做,但众所周知,万俟殊父母早亡,是以这件事他准备自己来做。整个朝堂没有人觉得事情不妥、于礼不合,既是因为作此打算的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万俟丞相,而被求亲的那一方是整个东启最懂礼数的礼部尚书家的姑娘。
大家唯一期盼的,是自己也能收到万俟府上送来的一份请帖,好见识一下,素来如冰山雪雨般孤冷疏离、酷寒至极的万俟丞相,是如何为那个姑娘改变的。
想见识一下的这些人里,也有星冉公主,但遗憾的是她没收到请帖。万俟殊没有送给她,许是在万俟殊心里,他二人早已形同陌路了罢。
万俟府外,星冉公主坐在高大而华丽的马车上,轮毂侧面满贴着的黄金饰片晃人眼眸,锦缎做的车帘繁复而厚重遮住了她上扬的眉梢与晶亮的眼,她抚摸过膝上明黄的圣旨,默道殊弟弟,本公主既然来了,怎么能不下马车呢。
夜华初上,万家灯火,丞相府难得喧嚣熙攘,最后却因为星冉公主与她手中圣旨的到来,变得支离破碎,宾客唏嘘,主人泪眼。
“方白雪,你可知罪?”星冉捏着那卷圣旨立在正厅中央,未着朝堂礼服、未做公主梳妆,周身却都是家的威严与端庄。
年轻的姑娘飞扬跋扈惯了,从不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被追究起来,会有这样大的罪过,光是收受北御王爷送给她的万两黄金这一桩,就足以给她定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名,要入刑部死牢,历十大酷刑。尽管那个北御王爷是她的亲生父亲。
方白雪不敢认罪,也不敢不认罪,恍然无措地看着身旁的万俟殊,声音颤抖“万俟哥哥,我……”
星冉低笑一声,可这声笑比夜晚的风还要凛冽,似乎如一把刀刮在饶脸上“白雪妹妹,东启十六年冬,万俟丞相在刑部做侍郎的时候,曾主持东启大律的校对、修订、编纂之事,他对预谋造反一罪做了补充,若你能能出是何人指使你做的,则可免于一死。”
“你……什么意思?”方白雪脸色虚白,无半分血色。
“听你曾拿用一千两黄金为万俟丞相买夜明珠,是也不是?”星冉眯着眼睛问道。
方白雪迅速反应过来,剧烈摇头,眼泪都飞出来“不是!同万俟哥哥无半分关系!我曾经送给万俟哥哥夜明珠,可他根本没收下过!我是拿了北御国王爷的钱,我自己全花掉了!”
“你同他怎么可能没关系呢,今夜你们就定下亲事了罢,日后你同他可就是夫妻了,自己的妻子通敌叛国、收受钱财,作为丈夫的,怎么可能不知晓呢。”
到这里,星冉悠悠地抬头,本想顺势奚落一番万俟殊,却看到万俟殊怒红的一双眼。
他从来就是冰一样的人,冰做的肌肤,冰凝的眸子,是万俱寂的、是凉彻心扉的,可如今这冰被他眸中的火焰悉数烧尽了,只剩下一滴眼泪,从赤红的眼眶中,陡然落下。
他上一步,拉起方白雪将她护在了身后,让自己代替喜欢的姑娘同星冉进行对峙“公主殿下,雪生性单纯,你是她的表姐,最应该知道她的为人,她万万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星冉好似从万俟殊的脸上,看到十五岁的那年夏至夜里,自己脸上的不舍与愤恨。原来在乎一个人会让表情变得这样狰狞,会让嗓音变得这样喑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