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有稀薄的光依稀映出怀抱婴孩的女人的轮廓。
他似乎看到婴孩在咿呀,然而世界如此寂静无声,连那稀薄的光亮,也消失不见。
“阿德拜克!”
推开门的祖萨娜正看见坐起身的阿德拜克。
他两眼空洞,被什么夺去了灵魂一般。从那双眼中忽然流下殷红的泪水,它们突兀且不受控地涌落,染红他的脸颊、衣襟。
惊诧让祖萨娜怔在门口。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见阿德拜克会有这样的姿态。
视野中有更多血痕划过。祖萨娜转过眼瞳,瞠目于同样有血流出的他的双耳与口鼻。
窒息感唤醒木然的阿德拜克,他稍稍动作,抬手捂在口鼻前,被湿黏的手感吸引注意。
“……”
他无声地曲身,脆弱痛苦地拱起从来挺直的脊背。
祖萨娜很快意识到他的双目无神不仅仅是自异样的休憩中苏醒时恍惚。他的模样,正像是那些在久违地苏醒后,陷入一片漆黑的人的模样。
而阿德拜克失去的不仅仅是视觉。他对祖萨娜的声音毫无反应,徒然张着嘴却连哈气声音都无法呼出。
“阿德拜克?!”
祖萨娜冲上前去。她对阿德拜克使用治愈魔法,但血仍然不停地涌流,转眼便将阿德拜克和床铺都染得一片猩红。
突如其来又超出常识的状况让还年轻的祖萨娜惊慌无措。那些被日复一日教予的知识在她脑中蜂拥冲撞,她却不能从中找寻见措施应对面前状况。
她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卑微。如果是她所倚仗之人,一定不会像她这样无能吧。
可她所倚仗之人,却正是眼前无法再借由眼耳口鼻获取任何信息的阿德拜克。
充斥鼻腔的体液让他无法呼吸。阿德拜克张开嘴吸气,在摸索中被身旁的人抓住手掌。对方的颤抖如此清晰地传来,在无光无声的世界中,阿德拜克平静地回握住对方的手。
僭越的受罪,果然不会轻巧。
阿德拜克记得“不竭”的事情。他的视觉记忆停留在手中的剑刺穿蕾砂·爱洛琳卡下腹刻印的景象。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视野是如何被黑暗侵染,记得婴孩的诡异啼哭是如何刺穿他的双耳。
“不竭”说得没错,这是同为继承者的“不朽”才有资格去做的事情。阿德拜克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但它还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期。
——这也着实印证了他们对“生铭”的无知。
纵使身为“蒙子”,他们被教予的也不过是“生铭”与继承者们的冰山一角。
它们是超出世人理解的存在。以身受罪的阿德拜克很清楚他正遭受的,与人为的伤害无关。它自更遥不可及之物授予,譬如……【祂】的尊权。
意识恍惚,阿德拜克身形摇晃。但窒息和晕眩感都在奇妙的感触中得到缓和,有什么将作祟的“罪”和他的精神一同安抚。
他不能见到的地方,优柔的女人闯入惊惶警惕的祖萨娜视野。
被认为寡言但可靠的祖萨娜本能地试图将不速之客驱逐,维护陷入不明境地的阿德拜克。但她随即发觉,在女人的祈祷声中,阿德拜克得到平静。
“请交给我吧。”
在以其治愈之术停止了阿德拜克的流血后,瓦蕾拉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