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辛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干笑：“吴文起，既然是当朝太祖亲立之约，我们也还是应当遵守才是。你们走吧，别怪我小气，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赏金就不能给二位了。”

齐威看起来觉得十分可惜，康成冷笑一声，抱拳道：“告辞。”转身大步离去。

等他和齐威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后，两道黑影从草丛中电一般射出，几起几落之间，消失在主人离去的方向。

这两个豢龙后人和他们的野兽一起离去之后，林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刚才被煞了威风，仆人们和军士都有些丧气。

杨辛也有些闷闷不乐，这些不尊教化的蛮子，果然不好打交道。

另一件事也让他灰心丧气，出来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黑腹蛹参的身影，却误入虫妖地界，折了许多人手。

事已至此，也只能承认失败，打道回府。

军士们用树枝和青藤做了一个担架，抬起受伤的蒋丛。

杨辛走到马前，这一次韩旬机灵了些，没要吴文起招呼，几步跑到马前，扑通跪下。

但杨辛没有把脚踏上去。

“起来。”他对韩旬说，扭头招呼另一名仆人，“何旺，以后还是你服侍我上马。”

韩旬来之前，一直都是何旺伺候杨辛上马，来了新仆人，才把这活儿让了出去，现在又要他来，何旺不禁有些怨恨地瞪了韩旬一眼，有些不情愿地跑过来，在地上跪下。

“吴文起”，杨辛骑在马上说，“小黑是猫的名字，不好听，我给他起个新名字吧。”

他想了想：“以后就叫他甘蝇，心甘情愿的甘，苍蝇的蝇。”

吴文起脸色微变，其他仆人也多脸有不忿之色。

只有贴身奴仆，主子才会亲自起名字，现在杨辛亲自给了韩旬一个新名字，意味着韩旬从最末流的下人，一下变成贴身亲随，怎不叫人眼红嫉妒。

只有韩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并且对这个新名字不太满意。

“少爷，”他叉手祈求说，“能不能换个名字啊，苍蝇也太不好听了。”

其他仆人们不禁冷笑，吴文起踢了他屁股一脚，训斥说：“狗奴才，你一个下人，还敢在这里挑三拣四，还不快跪下谢恩。主子给你起名字，那是你天大的福气。”

“我才不想要这样的福气。”韩旬心里不服气地想，但也只能跪下来，给杨辛磕头道谢。

“起来吧，甘蝇是上古时代一个神射手的名字，让你叫这名字可不是委屈你。”

“果然是没受过王道教化的蛮子啊。”杨辛在心里暗暗思忖，“只能以后慢慢教他，希望这小子不会让我失望。”

当天晚上，一行人在森林中露营，燃起巨大的篝火，这里离人妖之间界线已经很远，众人放松了许多。

露营所在之地位于一处山头，这里有地势往下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浅浅的大坑，他们就在坑底过夜，正好可以躲避夜里寒冷的山风。

仆人们分成两班守夜，吴文起安排人手的时候，杨辛插话进来：“甘蝇今天辛苦，晚上就不要安排他守夜了。”

好几个仆人眼里都露出不服气的神色，但没人敢出言顶撞。

虽然不用守夜，但睡到下半夜的时候，韩旬还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他第一个醒来，然后是杨辛和其他人。

守夜的人有些激动地向杨辛报告：“少爷，前面山谷里有些不寻常。”

杨辛站起身，披上羊毛编织成的厚斗篷，吩咐韩旬：“跟我来。”

两人攀登到高处，这里山风陡然变强，羊毛斗篷被吹得上下翻飞，杨辛腰带上系的玉佩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小黑跳上韩旬胳膊，再爬到他肩头，和他一起极目远眺。

山风吹拂下，森林像大海一样发出阵阵涛声。

天空像淤青一样深紫，肿胀的圆月发出死人骨头一样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