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成拱手道：“还望大人体谅，我二人乃豢龙氏后人，当年太祖高皇帝与我家先祖立有金石之盟，豢龙一脉，永免跪礼。”

这个说法，韩旬自小便听周围族人说过。

四百多年前，豢龙氏董?程绥两位先祖，为当朝太祖赵渊驯养巨龙，帮助他夺得天下，四海臣服，论功开国辅运，排在第一，封为和王，世袭罔替。

但董?没有要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而是给他这一脉所有亲族要了一个永免跪拜之礼的恩赏。

于是赵渊用黄金在皇城南面长兴门外广场上铸成一座金山，在上面刻下与董?之约，史称金石之盟。

奶奶说金山上刻的字是即使群山消失，沧海干涸，黄金化为尘土，朕与豢龙氏之约也永不废弃。

韩旬有些怀疑原话不是这样，这听起来更像是青年男女之间的海誓山盟，但奶奶坚持说就是这样。

他也问过顾爷爷，顾爷爷说那都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相信永远不变的盟约就像小儿女相信海枯石烂一样可笑，海不会枯，石不会烂，只有立下这些誓约人的枯骨在冢中朽烂。

顾爷爷还说皇城的长兴门外早就没有那座金山，这话应该是真的，因为顾爷爷真的去过京城。

事实上，那座金山是否曾经存在顾爷爷都表示怀疑，他还怀疑董程二位先祖是否真的为赵渊驯养过巨龙。

几百年来，没人见过巨龙，赵渊说他不忍永远驱使这些巨龙，所以夺得天下后，他就放这些巨龙归海，还它们自由。

顾爷爷怀疑这只是赵渊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受命于天而编造的谎言，他不相信这世上有巨龙这样的生物，因为都说巨龙能飞，但它怎么飞呢？

世间能飞的动物都有翅膀，但是巨龙没有，传说它来自冰冷的咸海汪洋，身形如同巨蟒，这样沉重的身躯，如何能够飞入天空？

韩旬说：“奶奶说因为巨龙有魔法。”

顾爷爷捻须微笑：“也许吧，我见过魔法，可我从没见过能让人飞起来的魔法，更不要说比人还要重上十倍百倍的巨蟒。也许巨龙真的存在，只是并不会飞，也可能巨龙就是海中的巨蛇。”

几百年的时间可以扭曲磨灭很多东西，不管顾爷爷怎么认为，豢龙一脉不行跪拜礼的传统反正一直保留下来。

表面上保留下来，因为豢龙氏后人不行跪礼，朝廷很不喜欢他们，即使他们可以参加科举，中举后也很难被委任官职。

老爷们也不愿意雇佣他们，就连生意人都不欢迎豢龙氏后人，因为生意人也需要和官府搞好关系。

“老祖宗以为他给我们讨了恩赏，其实是诅咒。”有人这么抱怨。

有些豢龙氏后人已经不再承认自己血脉，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他人之中。

也有些选择下跪，韩旬知道自己肯定不是第一个选择屈膝的豢龙后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吴文起对康成给出的理由嗤之以鼻，

“他也是豢龙氏的后人，”吴文起朝韩旬抬了抬下巴，“他都不知道行跪拜之礼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