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末年政治家、军事家、大文豪脱脱就评价说:“朱胜非、吕颐浩处苗、刘之变,或巽用其智,或震奋其威,其于复辟讨贼之功,固有可言矣。然李纲、赵鼎当世之所谓贤者,而胜非、颐浩视之若冰炭然,其中之所存,果何如哉。”
明代历史学家张燧评价说:“朱胜非此举,其调奸护驾,良有足多者,故能使张、韩诸将竭力倡义,以收勤王之绩也。纷纷局外之议,何足凭!”
宋帝赵构对他当初制定的政治路线执行得非常坚决而彻底,在所有大臣当中,只有秦桧对他的政策把握十分到位,因此秦桧非常受到宋帝赵构的宠信。
绍兴十五年(1145年)春三月,宋帝赵构再次告诫一众大臣们说:“交邻国之道,当以守信为主。”
秦桧赶紧附和说:“臣仔细观察真宗皇帝的时候,虽然是远蕃小国比如溪洞之类的小蛮国,也必定委曲调护,不想开启兵端,可谓至仁矣。”当时金人来索取逃跑到宋地的金地人员,因为一些人已经在宋廷当了官员,宋帝赵构不好表态,而秦桧最善意察言观色,于是就立即派遣敷文阁待制周襟、马观国、史愿等人回到金国去了。
宋帝赵构看到秦桧办事极其老练,非常高兴。于是在六月初,宋帝赵构亲临秦桧新的宅第进行赏赐。皇帝亲书“一德格天之合”赐给太师、左仆射秦桧,又赏赐给金镀银洗锣、唾壶、照匣等物品。
八天之后,就降制加恩封秦桧的妻子魏国夫人王氏为韩国夫人,秦熺的妻子淑人曹氏为和义郡夫人,秦桧的孙子、右承事郎秦埙、秦堪、秦坦三个人一起直秘阁,赏赐给三品服装。当时秦埙才九岁多,可见这种恩宠历史上是极其少有的。
由于朝廷权贵醉生梦死,又对金人称臣送去巨额岁币贡赋,人们生活极其苦难。即便是他们一再横征暴敛,人们再也拿不出任何财物了。淮南平时一路上供内藏绸绢九十万匹还多,可是到了今年,才有八千多匹。于是到了七月初,诏庐、光州转运司上奏请求把这两个地方的上供钱米延迟一年,否则的话真有可能激起民变了。宋帝赵构赶紧批复答诏说:“人皆知取之为取,而不知予之为取。若稍与展免,俟其家给人足,税敛自然易办。”
绍兴十六年(1146年)七月,由于天灾人祸,加上横征暴敛,天下危机四伏。宋帝赵构看到这种情况,非常担忧,于是就以彗星多次出现,要求大臣们进献忠言。
张浚于是准备全力讨论时事,以让宋帝赵构醒悟,但是却因为他的母亲计氏年事已高,如果他劝谏宋帝的话,必然会面临灾祸,担心他的母亲受不了打击,因此愁的寝食不安、坐卧不宁。他的母亲计氏眼看他日渐消瘦,形瘠困累,就问他是为什么这样。张浚就如实把情况向他的母亲说了。他的母亲计氏深明大义,就背诵了他的父亲绍圣初举制科策的内容说:“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而负陛下。”
张浚看到母亲如此贤惠,就下定决心,对宋帝赵构上疏说:“如今事势就犹如养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坚决剜掉它,它就不会停止生长,危害越来越大,希望朝廷提早做好防备。如果处理得迟了,那么祸害很大而难以预测;如果处理得早了,灾祸就轻而容易消除。希望陛下谋之于心,断之以独,谨察情伪,预备仓卒,庶几社稷有安全之理。不然的话,日复一日,这些病灶将噬脐毁肠,这正是臣所以食不下咽而一夕不能安的原因啊。再不然的话,有一天把整个国家都送给敌人的人,反而会归罪其他人,他自己却成为了有功劳的爱国人士。”
秦桧本来就对张浚有意见,现在看到张浚如此讽刺自己,暴跳如雷,大怒。立即指使御史中丞何若弹劾张浚说:“张浚建造大第豪宅,强占民田,真正的有损大夫省愆念咎之礼。他闲居期间,经常怨恨朝廷,以为和议不是好事,只想利用四方多事混乱之际,寻找机会侥幸再进,包藏祸心,为害实大。望赐降黜,以为臣子喜乱徇私之戒。”
朝廷就立即把检校少傅、保信军节度使、和国公张浚的节钺剥夺了,依旧特进、提举江州太平观,把他贬斥去了连州,紧跟着还是觉得不解恨,又把他移送去了更远的永州(湖南永州)。
这时,蒙古大军兴起,对外开始掠夺扩张。许多宋人看到了这次契机,就要求朝廷不再供奉金人岁币贡赋。宋廷非常担心,整日人心惶惶。
就在八月份,金人也以宋人所教给他们的神臂弓弩手八万人讨伐蒙古,但是由于金廷已经腐败了,战斗力严重下降,连年不能攻克蒙古。无奈之际,金廷就派遣汴京行台尚书省事萧保寿努与蒙古议和,割让西平河以北二十七团寨送给蒙古,并且每年向蒙古贡赋牛羊米豆,而且主动讨好,要册封他们为蒙古国,蒙古根本不接受这些。
宋廷权贵看到形势大变,惊慌失措。于是在绍兴十七年(1147年)春正月,宋帝赵构赶紧下诏向民众解释他甘愿当儿臣的原因说:“朕惟军兴二十馀年,黎元骚动,故力图罢兵以冀休息。今疆埸无虞,流徙有归,四境之内,举获安堵,朕心庶几焉。尚虑监司、郡守不能深体朕意,致或刻削苛细,进献羡馀,失朕爱民本旨。自今敢有违戾,仰御史台弹劾,监司各许互察;部内犯而失按,必与并坐。布告中外,咸体朕意。”
绍兴十七年(1147年)三月,金人与蒙古达成议和,金人把宋人每年贡献给他们的物品,转手送给蒙古,包括牛、羊、米、豆、绵、绢等物品非常丰厚。于是蒙古长鄂罗贝勒自称祖元皇帝,改元天兴。
宋廷权贵看到民意汹汹,非常恐惧。他们在出榜安抚民众的同时,宋帝赵构恩威并使,又对仅存的一些主战派将领进行残酷打击,对投降派进行大力奖励。
绍兴十七年(1147年)三月中旬,秦桧密令田师中在府内设宴,宴请朝廷老将领。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宁国军承宣使、鄂州驻劄御前左军统制牛皋前去赴宴,结果中毒了。牛皋脸色铁青,腹痛难忍,强行跑回家中,知道他被人下毒必毙,就招呼亲吏及家人嘱以后事,半个时辰之后就去逝了。
秦桧对吕颐浩当年不推荐他仍然追恨不已,就指使台州守臣曹惇偷偷搜集他们家的阴事准备进行构陷。这时,恰好遇到吕颐浩的儿子右朝散郎、直秘阁吕摭的妻子姜氏告状吕摭与他的庶弟之母通奸,于是就把吕摭送狱穷治,吕摭非常恐惧,就假装阳瘖失声,不能说话,疯癫不能写字,于是就以众人的口供给他定罪,将他除名,送去梧州编管。于是吕颐浩的一家就破败衰落了。
辛永宗当时为湖南马步军副总管,居住在邵州。按照规定,他应当领取马步军副总管职务的俸禄。但是由于辛永宗曾经建立军功,宋帝赵构就用手札的形式批准他领取按照军功应当领取的俸禄。秦桧就指使守臣右朝散郎石稽中,弹劾辛永宗冒请军功全俸,应当计为赃物,请下守臣调查阅实。
石稽中就先采取诡计,欺骗辛永宗说,宰相要看当初皇上批给他的所有手札。辛永宗不知是计,就答应了。几天之后,朝廷派御史中丞何若调查辛永宗领取俸禄情况,发现他领取的俸禄被本身职务应当领取的要高许多。辛永宗赶紧辩解说道:“这是因为我有军功,皇上特以手札批准我领取的。”御史中丞何若问道:“空口无凭!御札在哪里呢?”
辛永宗回答说:“已经送到秦桧府上去了。”
御史中丞何若破口大骂道:“你竟然血口喷人!秦公贵为宰相,许多御札都是出自他的手中,他竟然还要你的御札?”
辛永宗因此无法证明有御札,非常恐惧。事情上报到宋帝赵构跟前后,他竟然糊里糊涂就诏令石稽中依照法律规定追还辛永宗多领取的俸禄。
石稽中立即选调郡僚之中苛刻贪残的官吏去抄没辛永宗的家产,一根发簪都不得留下。石稽中告诉这些僚吏说:“我以前来到他家燕集吃饭,他曾经以一个玉器给众人祝寿,而今此器不见了,难道他隐藏了这些宝物?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家的宝物全部搜查出来!”这样,就降授文州刺史辛永宗,勒停,送肇庆府编管了。
同时,朝廷就把太师、尚书左仆射、魏国公秦桧,以郊恩徙封益国公;把安民靖难功臣、太傅、醴泉观使、清河郡王张俊,移节静江、宁武、靖海军;把扬武翊运功臣、太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韩世忠,移节镇南、武安、宁国军。
为了防止一些还健在的大臣借此蛊惑人心,秦桧就指使人员前往全国察看被贬斥官员的管理情况。
在察看过程中发现,当初赵鼎贬斥潮州时,当地的守臣徐璋曾经帮忙给赵鼎修建房屋,而且馈送给他许多财物。现在的右修职郎石恮当时为录事参军,多次与赵鼎相见高谈阔论。现在石恮已经回来了,而徐璋已经病逝,于是守臣左朝散大夫翁子礼向朝廷告发了这些事情。秦桧赶紧把石恮下到大理寺,严厉追查这些事情。经过调查发现:赵鼎不自省循,请托州郡借人抄书,让干官顾湜嘱咐石恮提供一名书写人员,于是石恮大收人户盐钱,就说用在这些事情上;赵鼎又接受徐璋馈送的八百馀缗金钱,徐璋又盗官钱给赵鼎盖造第宅,共计一万馀缗,绸绢三千六百馀匹。
宋帝赵构大怒,就下诏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吉阳军安置赵鼎,遇赦永不检举。右修职郎石恮,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特免真决,送浔州编管。
在吉阳这三年期间,故吏门人皆不敢通问来往。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赵鼎,只有老朋友高忠义不时携带美酒,前来看望他。为了掩人耳目,高忠义和赵鼎来到了杭州国清寺,促膝长谈了一整天。赵鼎写下这首《花心动(偶居杭州七宝山国清寺冬夜作)》送给高忠义:
江月初升,听悲风、萧瑟满山零叶。夜久酒阑,火冷灯青,奈此愁怀千结。
绿琴三叹朱弦绝,与谁唱、阳春白雪。但遐想、穷年坐对,断编遗册。
在任官员中,只有广西经略使张宗元不时派遣人员渡海过来,给赵鼎送一些醪米物品。秦桧知道之后,就令广西本军每月把赵鼎所需要的生活物资上报尚书省,严格控制数目。
赵鼎看到宋帝和秦桧对他非常憎恨,而且永不赦免,原本还存在的希望,此时就彻底破灭了。
赵鼎对人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他只是担心牵挂心爱的三十六娘很快就没有依靠了,于是恋恋不舍,写下了这首着名的《浣溪沙·美人》:
艳艳春娇入眼波。劝人金盏缓声歌。不禁粉泪揾香罗。
暮雨朝云相见少,落花流水别离多。寸肠争奈此情何。
赵鼎让人安排好后事,亲自书写墓中石,记载乡里事情以及他除拜的岁月。还亲自书铭旌说:“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
赵鼎把三十六娘叫到床前,让她坐下,对他说道:“原来受朋友高忠义之托,本想给你一个幸福的生活……”
三十六娘赶紧上前把他嘴巴捂住,不让他再说,而自己早已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了。
赵鼎派遣人叫来他的儿子赵汾,对他说:“皇上已经不信任我,秦桧担心我再执政,肯定想置我于死地。我如果活在世上,他肯定还会找各种理由迫害我们家族。我死之后,他就会放过你们了。要不然的话,我们一家就会有灭门之灾了。上奏皇上,把我归葬在衢州常山。”
赵汾和家属子女都哭拜在地。
赵鼎举起手,指了指三十六娘,对赵汾说道:“三十六娘,吾所钟爱,他日吾百年之后,于绍兴府租课内拨米二百石充嫁资,仍经县投状,改立户名。”
三十六娘哭泣说道:“我哪里也不去!我要至死跟随官人!”
赵鼎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还年纪不大,总是要嫁人的,怎么能一个人生活下去呢!”
三十六娘说道:“大不了我再回道观去!”
赵鼎说道:“你说什么傻话!陕西已经完全割让给金廷了,你怎么能回得去?即使偷渡回去了,也回被边防抓回来的。况且,当初道观中的那些人许多已经不在了,你去投靠谁呢?”
三十六娘听到这里,不再说话,只是泪如泉涌。
猛然之间,赵鼎说道:“你在江南已经生活许多年了,也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我想起来了:高学士现在情况良好,他就住在京城临安靠近皇城的清河坊附近。还有淑郡妇人王秋莲也在那里,一个人住着一座豪华大宅院,我派人带你去投靠他们。”
三十六娘听到这里,也想着自己走投无路了,就听从赵鼎的安排了。赵鼎写了手札,交给三十六娘。
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赵鼎不再进食吃饭喝水。到了八月份,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赵鼎就离世而去了,享年六十三岁。
这时,宋廷民众的生活更加困难了。宋廷在自身腐败堕落的同时,既要给金人提供巨额岁币,又要给蒙古转交巨额岁币,许多民众已经开始吃树根、嚼草皮了。原来的土地税赋已经不能养活生存了。于是一些靠近山水、河流湖泊的民众只能冒险开荒种田了。许多民众就把都城临安西湖周边的岛屿开发出来,进行农业种植。
宋帝赵构听说了这些事情,就面谕宰执大臣说:“临安居民皆汲西湖,近来为人扑买作田,种菱藕之类,沃以粪秽,岂得为便?况诸库引以造酒,用于祭祀,尤非所宜,可禁止之。”又说:“沿江石岸,令速修之,迟则冲损害民,费工必倍。”于是民众就开始流离失所,聚山为盗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