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琉璃城,第一感觉必定是大。
而后,才是宏伟壮观。
琉璃城依山而建,权力的核心坐落在重岩叠嶂的乌灵山上,摩天碍日,俯瞰脚下盘龙城池。
城池纵横几十里,包罗万象,鱼龙混杂。
琉璃城主城共有五重城墙,依势层层跌宕。南北方向上,一条宽逾三百米的主道贯穿其中,远望如一道洪流自城心泻下,构成泾渭分明的城郭样貌。
同时,也暗含着城中如金字塔般垒起的阶级地位。
此外,琉璃城幅员辽阔,方圆数百里莫非城土。
罗少说七天后必取杜旗性命,自然不怕杜旗趁机逃跑。
偌大的琉璃城虽然能藏得住许多秘密,却很难藏得住一个人。
而往城外跑,方圆之内,加上临城的幅员之地,上千里的荒野,投身其中无异于自寻死路。
杜旗也没有想要逃跑。
这个世界的白昼似乎比前世的长,可杜旗还是直到夜晚降临时分,才回到居所。
只能勉强称为居所。
琉璃城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由石头砌成,矮小逼仄是平民居所共通的特点。
昏暗而潮湿,所有的窗绝容不了一个成年人进出。
半筐馒头,一小桶卤肉,三块银币。
摆在了桌上。
杜旗躺在屋内墙边的床上,躲在油灯打出的阴影里,眼望着桌对面坐着的人。
老人。
花白的头发还很浓密。
胡子还很黑,却脏乱得像锅刷。
这样的老人,琉璃城的街上比比皆是。
他们通常被这世界的人视为蛀虫和臭虫,老而不死。
和其他老人所不同的,油灯下这老者的双眼里,除了岁月的浑浊,还有让人生厌的市侩和狡黠。
不过,这样的眼神,和这老者一样,通常都是昼伏夜出的。
“三银钱,除去付给刘家寡妇的报酬,也勉强够赔我一个草棚。”
老者一一捏起银币,就着灯光看了看,翻手间,银币便消失在指尖。
他穿的衣服从来没有口袋,和他身上其他东西一样,谁也不知道银币到底被他藏在了哪里。
阴暗处,杜旗笑了一声。
“你付给刘寡妇最多二十个铜钱,剩下两个银钱和三十铜钱,你那破草棚倒是值钱得很。”
“我那破草棚当然不值那么多,可是被张三爷的外子砸了的草棚就不一样了。”
“哦?”
“知道那个草棚属于我的人,至少有三十个,而知道租那草棚的人叫杜旗的,至少也有五六个。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两个银钱三十铜钱,只多不少。”
杜旗从阴影里探出头来,一道银光跟着弹出来,飞向油灯。
银光还未打到油灯,倏然又消失在老者的手掌里。
杜旗说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没有?”
“没有。”老者回答得很是爽快,眼瞅着杜旗说道,“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背上的文字图案,这世上绝没有人用。你说的什么英文,还有阿什么?”
“英文字母,阿拉伯数字。”
“你瞧,我听了几回也没记住,说明绝非这世上的称谓。”
末了,老者补了一句:“至少不是活人用的称谓。”
杜旗退回阴影里,说道:“我跟你说过,我不相信这是偶然事件。你既然拿了我的钱,至少应该给我点像样的回复。”
老者眉目一挑,几乎跳起来,怒道:
“你不信可以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茶楼酒肆,歌姬澡堂,你要能问出一句好的,我倒赔给你十个银钱!”
杜旗迟迟没有回应。
许久,却听老者讥笑一声,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去惦记身上的文字图案,而应该想想怎么保住自己那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