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定离手!”
“开!”
“豹子,大!杀小赔大!”
“再来再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都给我停下!”
琉璃城东门外,破草棚。
棚外挂一幡,幡上马马虎虎写着个茶字。
棚里围了一桌人,麻衣麻裤,不是行脚夫,就是庄稼汉。
桌上摆着一大壶茶、一筐馒头和一桶卤肉。
桌子中间画了两个圈,圈里马马虎虎写着大小两字。
桌子最里头还摆着一个筛盅,让一只瘦黑的手压着。
黑瘦的手长在一名黑瘦年轻人身上。
黑瘦的年轻人从手指黑到了头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年轻人头上竟一根头发也没有。
眉毛却很浓很密,眉毛下的眼睛很黑很亮。
这双黑亮的眼睛,正穿过人缝,盯着棚子外三五个人。
身材各异,衣着也各异。
一样的是飞扬跋扈的傲然神态。
一样的还有左边的衣袖和手臂。
这几人衣服上都缺了左边的衣袖。
左手都还在,手臂上也都纹了一个赤红的三字。
围住桌子的行脚夫和庄稼汉,一眼瞧见那三字,都立刻骇然地跑出了草棚。
有腿软瘫在地上的,爬也爬了出去。
烈日当空,很快,草棚里外,仅剩年轻人和棚外几名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而立左右岁数,身材魁梧,脸上刀疤多得几乎淹没了五官。
乍一看,有如走在青天白日下的厉鬼。
这人肩上竟还蹲着一只比厉鬼还丑陋的异兽。
丑陋的异兽有个丑陋的名字,鬼猴。
“去!”
刀疤汉眼望棚上的布幡,呵斥一声。
他肩上的鬼猴当即闪电一般跃起,又闪电一般落回他肩上。
只是在鬼猴嘴上,多了一面马马虎虎写着茶字的布幡。
刀疤汉扯下布幡,望着年轻人,一步步走进棚里。
两人之间隔了三张桌子,四张凳子,刀疤汉却视而不见。
凳子嘎啦而碎,桌子砰然倒地。
两人隔着最后一张桌子相望,啪的一声,布幡被拍在了桌上。
“念!”
刀疤汉声音嘶哑,似乎喉咙也挂满了刀疤。
年轻人低眉瞟了眼,又抬起头来,却一语不发。
少顷,棚里哐啷作响。
其他几人鱼贯而入,棚里的桌椅碗筷都看在他们眼里,倒在他们刀下。
刷刷几声,刀全架在年轻人的肩上。
“念!”刀的主人们同声呵斥。
年轻人黑亮的眼睛左右顾盼一巡,忽然笑了。
“我这里不是私塾,不教人认字,你们找错地方了。”
刀疤汉眉头一沉,肩上的鬼猴似通人性一般,突然冲着年轻人龇牙咧嘴地嘶叫起来。
“我让你念,你最好赶紧念。多费口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年轻人又一笑,对上刀疤汉双目,终于说道:“这是茶字。”
刀疤汉说道:“那你手上压的是什么?”
“筛盅。”
“一个卖茶的为什么会有筛盅?”
年轻人笑道:“谁规定卖茶的不能有筛盅?”
“三爷!”
只听嘎吱脆响,桌子在刀疤汉手下摇摇欲坠。
年轻人正了正色,说道:“是三爷说,卖茶的不能有筛盅?”
“凡在张三爷地盘,禁止私开赌坊!按照规矩,我得先问清楚赌坊的东家是谁。现在人赃俱在,你是自己剁手,还是由我们代劳。”
年轻人带着笑,摇了摇头,说道:“谁说我这是赌坊?”
刀疤汉眉头再一沉,忽的扬起左手,往前一压。
“剁手!”
“慢着!”
两个声音,连同刷刷撤刀的声音一同发出。
年轻人左右四顾,四把刀已举在空中,终究没有落下。
“我这是茶棚,卖的是茶,你们要喝茶,我随时欢迎。但先不说你们砸了我的棚子,我还没让你们赔。想污蔑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死在这里,也要拉上你们一两个跟我走!”
刀疤汉紧盯着年轻人,年轻人也紧盯着刀疤汉。
“好!”刀疤汉突然说道,“三爷门下从不枉杀一人,我给你辩解的机会。你要说服得了我,这里的一切损失我来赔!如若不然,我不但要你的手,还要你那根舌头!”
年轻人举起筛盅,说道:“这是筛盅没错,用来作赌具也没错。可我还是没有开赌坊,这只是一种营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