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如今的诗文已经在永乐一朝无人能比,何不编撰成书以飨后人?”刘浪另找话题试问道。
“老衲这点诗文跟恩师‘龙门子’宋先生相比真是太不值一提了。只是,少侠深知文人的臭毛病,都爱出个书什么的。哈……”姚广孝大笑起来。他所说的正是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的宋濂。宋濂自幼被称为“神童”,初名寿,字景濂,号潜溪,别号龙门子,祖籍金华,明初洪武帝招聘为“五经师”,专门为太子朱标讲经。后因长孙宋慎牵连胡惟庸案流放茂州。私下并不愿意让人提及宋濂之名,最喜欢他人称自己“龙门子”。宋濂大姚广孝二十多岁,非常看重道衍和尚姚天禧,两人也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姚广孝显露出一颗顽童之心微笑道:“实不相瞒,老衲已经整理了两部书稿,这次回去就尽快成书,到时候首先送少侠两本。”
“一定好好拜读大师的诗文,今后也好放下刀剑多学习一些诗词歌赋。”刘浪看了一下姚广孝微笑道:“这刀枪剑棒的终究不能名垂青史,还是诗文能流芳百世呀。”
姚广孝大笑道:“看来都不是圣贤,都是俗人一个。什么名垂青史,什么流芳百世的,少侠呀,怎么比老衲还俗气喽。哈……”
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和马车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交织回响在旷野之中。眼看着离故乡越来越近了,道衍和尚姚广孝坐到了车外,指指点点地给刘浪讲着小时候的趣事。不一会就来到一个大宅子,门口有几个小孩看见有豪华的马车过来,纷纷迎了上来。姚广孝提着一个布袋下了马车,笑容满面走进了这帮孩子群里,用手抚摸着身旁小孩的头部,笑盈盈从口袋里抓出糖果分给大家,又拿出一包白云片,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一股甜香四散开来,他抓起薄薄的白云片给小孩子们,顿时响起了咀嚼白云片的脆碎声。大家一起朝着大门走去。到了门口后,姚广孝停顿下来,整理了一下衣着,走上前扣响门环,高兴地大声说道:“姐姐——姐姐——我是弟弟天嬉呀。”一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声。道衍和尚姚广孝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思考片刻,正要再次举手敲门时,从里面传出低沉颤抖的声音:“大和尚找错门了。这当今圣上的大红人,我们可高攀不起。”
道衍和尚姚广孝迟疑地看着这朱漆高门,再向四周瞭望一番,心里想到这应该是姐姐的家呀,刚才说话的老者应该是姐姐家的老管家。他再次敲响门环,亲切地说道:“刘大哥——我是天嬉呀。”
“他天嬉老弟呀,你还是回去吧。以前你没找错,现在你找错了门。”
“刘大哥,我把礼物放在门口了,还望转交给我姐姐。代问我姐姐身体好。”道衍和尚姚广孝让马车夫把两大袋子东西放在门口,带着刘浪一起转身上了马车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不一会就来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玩伴王宾的家。这时很多乡民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姚广孝给大家行礼致敬,可大家并没有回礼,而是所到之处村民们纷纷后撤,一脸怨恨地看着姚广孝。马车夫手提两个大袋子跟在姚广孝后面,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农舍,农舍前院大门紧闭。姚广孝走向前来到大门外,举手敲门:“王宾——我是天嬉——”大门紧闭无人回答。
姚广孝一脸的惘然和不解,他再次举手敲了几下柴门,大声说道:“宾哥,我是天嬉,专门回来看你们的。”
院内的平房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小女孩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来到院门对着外面的姚广孝说道:“大和尚找错门了,我爷爷让我告诉你他没在家。”
“小姑娘,这是我带给你爷爷的礼物,”姚广孝从车夫手里接过两个袋子放在门口,又从随手拿着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白云片从柴门递给小女孩,小姑娘迟疑了一下把东西接了进去。
姚广孝转身对着刘浪尴尬地示意了一下,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坐上马车朝县府赶去。车厢内的姚广孝面色凝重,一言不语。村路坎坷,马车摇晃,不一会竟然传出姚广孝如雷的鼾声。刘浪也微闭双眼,靠着车厢休息起来。
到了城里天色已黑,大家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就在旁边的一个小酒肆吃了晚饭,早早回到客房歇息。两人同室而眠,姚广孝又是呼噜又是胡话的,搞得刘浪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姚广孝带着大家在客栈旁边购买了祭祀用品,再次回到老家宅子后面的一座小山上,姚广孝的父母安葬于此。祭拜完了父母,姚广孝环顾四周的绿水青山,两眼湿润,朝霞映照着他高大的身躯,道衍和尚姚广孝依依不舍告别了家乡。至此一别竟成永诀。千秋功过换来的是一场众叛亲离。
回京的路上,姚广孝身心疲惫,长咳不止,最后竟然咳嗽出鲜血来。刘浪提出在路上多休息一下,找医生看看,被姚广孝制止了,而是让马车夫快马加鞭回京城。进了京城后,两人相约下月初相见。
“多谢少侠的一路相伴。在路上少侠问老衲最美好的日子,至今想起来呀应该是与少侠相处的时光。”姚广孝对刘浪行抱手礼说道:“与‘北郭十友’的时候相比,那个时候是春天的美,如今是秋季的大美。”
刘浪连忙行礼微笑道:“大师过奖了。一路跟随大师让学生受益匪浅,胜读十年书啊。应该好好感谢大师才是。”
“少侠……”姚广孝想了一下说道:“少侠此去……唉,老衲是恨不得天天和少侠在一起哟。”
“大师一定要回去多休息,尽快把病治好。另外就是要多注意安全。此行让学生更加知晓了大师被太多的人误解了。等我忙完了再来看望大师。请大师先回吧。”
“进了京城一定要请少侠先回。老衲要看着少侠回去了再回寺里去。”姚广孝态度坚决诚恳,执意让刘浪先行。
刘浪望着一脸病容的姚广孝行礼说道:“大师一定要多保重。学生先行一步。”慢慢转身朝另一条街道走去。走了十几步再回头,看到姚广孝还在向自己这边招手呢。刘浪心痛不已,使出“乾坤飞雪”消失在了人群中。
目送刘浪远去的背影,姚广孝心绪难平,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纪英这段时间是否有所顿悟?老衲也只能尽最大努力为你拖延一些时间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