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里装的都是海水,严思故刚找到它们时就确认了。
严思故索性丢下这件事,不去管。他负伤严重,搬开那堆箱子太费体力,恐生事端。
行尸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明天再说吧。
他转身回去休息。
不对。
最开始时有一声重响,像是重物坠落。
严思故迅速回身,未及半秒,一道身影从角落窜出。
鱼叉与弯刀相撞,擦出一阵火花。两人将力气架在兵器上,对峙于刃上。
“席超,赶尽杀绝不好吧?”严思故咧嘴笑了。
“我不找你,你以后也会来找我。”席超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无害可亲。他向严思故回以微笑,“关哥冲您招手呢。下去陪陪他老人家吧。”
席超突然发力,向前奋力一顶。
严思故顺势,俯身避过,鱼叉上刺。
席超侧身,弯刀别住鱼叉,两人再次困于陷地。
“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必须再加上我这条丧家犬?”严思故嘴上求饶,心里下定决心,不能让席超活着离开。
他双手握叉,左肩的伤口让他渐渐泄力,难以支撑。伤口开裂了,血水浸透了白色的纱布。
“您别乱说,我是替兄弟们报仇。”席超噙着微笑回应,一脚踹去。
严思故大腿处伤口受力,失去重心。最后一刻,他拽住席超,倒向木箱堆。
两人扭打成一团,翻来滚去,武器脱手,落在碎片堆里。海水染湿了衣服,玻璃渣子扎进皮肤。
席超占了上风,扼住严思故的脖子,眼里的猩红透着杀气。
严思故抓住席超的手腕,竭力让他松手。右手在身旁乱找,拾起还剩一半的玻璃瓶,向席超捅去。
席超吃痛。
严思故没给他反应时间,一拳捣向心窝,向前扑去。
席超撞到铁架上,后背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削下一条肉片。他倒吸一口凉气,拽住严思故的衣领向旁倒去。
翻滚间,砸上木箱堆。血水纠结海水淌了一地。
行尸的“嗬嗬”声从活板门下传出来。它迫不及待地想饱餐一顿。
眼见席超又摸出一把匕首,行尸撞击木板的声音越来越响。
严思故拉开活板门,转身就跑,进入小隔间,关门,拖柜子顶住。
他背靠柜子,滑坐到地上,大口调整呼吸。染着海腥味儿的空气吸进肺里,顷刻被细胞瓜分。
呼吸不慢反快,挣扎着,挣扎着。
严思故大笑起来,忘乎所以地大笑起来。泪水流进发间,湿润了一路的皮肤。
听着房间那头的动静,仿佛在唱一首安魂曲。
人的惨叫声,混杂,尸的进食声。
“扑通”,落水声。
世界归于死寂。
严思故静静待了一会儿。
最终,他拖行疲惫残破的身体,倒向行军床。
床上的零碎咯得他肉疼,但那也没办法。他实在没力气了,就这样吧。
爱死不死,爱活不活。这就是他最直观的人生态度。
伤口明天再包吧。大概会化脓感染,然后他就会死吧。好像也不错。能下去见他们。
席超的生死明天再确认吧。大概是死了,也许还活着,然后明天就会来弄死他吧,或者今天夜里动手吧。
行尸明天再处理吧。大概今晚就会有尸群来将他撕碎吧,或者明早开门,它就站在那里迎接大自然的馈赠。
严思故什么也不想理会了,他只想一觉睡到下辈子。睡梦中的人是感觉不到痛苦的。而且,此时此刻,他只能感觉到困意。
视线模糊了。
轻轻合上眼皮,他要任由自己跃进梦乡了。
“啊——!”
尖叫一脚把他从梦境里蹬出去,还附赠了一个巴掌。
摔下床的严思故震惊地瞪着行军床。大半夜什么鬼玩意儿乱叫呢?这张脸正因愤怒而扭曲。
他目光下移,落到声音的源头上。
那个不知道能干什么用的黑色小盒子。
“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黑色小盒子大叫道。
妈的,闹鬼了!严思故也大叫道,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