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花了两天,朱国正把烟叶“加工”完毕,紧接着又见奇景。
电子协会大楼附近、电子工业办事处附近,这些孟梅里最有可能出没的动线,忽有老大爷摆起来象棋,抽着烟袋喊着将军,还有那些在门外等着办事的人也都叼一个烟卷。
一天黄昏,协会大楼的停车场,走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他的衣衫很正式,穿着却毫不拘泥,白色的衬衫遮住皮带、黑色的皮鞋松着鞋带,不像别人喜欢夹着公文包,他提着一个角任其摆动。
此人目瞳邃然,来往车身的一丝反光,都能在他的眼中映出一抹亮晶,他有一对锐利的颧骨,配上几分冷峻的眉骨,透出一种超凡的气场。不过他手指泛黄,像黏着一层油垢,甚至可见刀刮钝磨的痕迹。
走到大楼入口时,一环卫工人正坐着抽烟,不知那股风飘进了他的鼻息,纵了一下立时上前。
“大爷,哪买的烟?”
“南山那边有卖的。”
“南山啊,是有些远了。”
“我这正好还有一小包,领导要是不嫌弃,拿去尝尝?”
孟梅里毫无二话,递给大爷十块钱,带走了这不到一两烟沫。
入夜后,孟梅里一边看着材料一边写着报告,刚过三更这一包就所剩无几。这口烟令他回味,烟草与食物一样都关乎味道,冲、辣、软、香,这些都是过于笼统的描述,许多时候文化人都形容不来个中差别。
烟酒同理,有人一喝一个辣、天下白酒一个味,可也有人从入口到牙缝再到喉咙,一丝不同恍入云巅,那般细微妙不可言,咂了咂嘴至味人间。
要是没这一小包也就罢了,解瘾之外勾起许多心绪,今年是孟梅里离开乡土整整二十年,这一口正宗的云南地方老烟,大略相当于东北人在广州吃到了酸菜馅饺子。
第二天孟梅里从老大爷那得到了一个准确地址,南山老青鸾那片有一个专门开给工厂的小卖部,据说商家是云南人。
孟梅里心生纠结,虽说有秘书有司机,但跑到南山只为给自己买烟,传出去恐要上升到作风问题。自从离开蛇口,他的工作强度反而加大,半个月才能挤出半天的休息。明天下午他本来准备去钓鱼,要是一比的话,去老乡那买烟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对孟梅里来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不是什么文艺的说法,那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放松时刻。终于可以短暂离开电子,终于可以不用奔赴论坛与会场,终于可以不用听见生产线的机械动响。
忘掉寻呼机、收录机,忘掉电子工程用地、忘掉华强北的拆迁。要是能和老乡买到十斤烟沫,再聊聊远乡近况,聊聊野生菌和炸虫子,聊聊米线的加冒和脆哨。异乡不异客,纯粹而简单,想想都是一段无比惬意的时光。
他对明天下午充满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