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回到家,和安老爷商量了一会,便将一大家子人叫到了院子里,“德叔,你现在清一下人,看看谁没有回来。”
“夫人,铺子里的伙计,刚刚都回来了。说是大少爷让他们今天别在铺子里先回去,他看一下帐就回家。”德叔眼睛发红的说着。
“果子,你机灵,小心着点,再出去打听一下那些鬼子去哪了。德叔等果子回来没事,再带人出去找找安仁。素娴,红丫头,你们还小,不许出门。王妈,你带其他人将家里的东西收拾好。安心你还是在家里和宝英陪着你嫂子,安青你带着安长跟娘进内屋陪陪老爷。”陆夫人安排好事情,立马去了内屋照顾老爷了。
听着陆夫人这么说,素娴心里头有些担心,家里的佣人大部分是夫人从街上救济回来的,素娴这样被家里人送来的还是头一个,这也让她心里格外的担心。想是王婆婆看了出来,赶紧走到素娴旁边,握着她的小手,说道,“等果子回来,看看什么情况,没事就先回去看看。”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果子终于回来了,喘着粗气说“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往海边去了,没在镇子里停留。”德叔听了这个消息连忙带着人就出去了。
素娴听到这,着急的想赶紧回去看看家里,“你一个人笨笨的谁能放心你。反正我也没事,陪你回去一趟也是可以的。”红丫头见素娴着急,拉着她边走边说着。素娴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红丫头只是更抓紧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空袭
就在德叔带着几个人出去找安仁的混乱中,安青拉着安民也偷偷的跟了出去。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日军飞机的空袭。飞机在镇子的上空呜呜作响,人们四散逃跑。也不知道在躲避什么,只是心里不由的害怕,害怕被发现。
安青带着安民本想躲到寺庙里,看里面已然挤得满满得人,无奈下在附近找了一颗树下蹲下。可没想就在这蹲下的功夫,很多人藏身的寺庙,瞬间被炸成了废墟。到处都是残肢血迹,还有没被炸死的人得哀嚎声。刚满十四岁的安青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安长也已经吓得浑身发抖。
而后,再没了响声,呜呜作响的飞机也渐渐飞远。安青拉着安长赶紧往回走,安长的腿竟然已经发软走不动步子。“上我背上,快!”安青着急的蹲在安长面前。安长好不容易趴了上去,被安青背回了家。
正好碰见了德叔和小七。德叔看见就很严厉的说道,“安青少爷!你什么时候带着安长就出去了!现在外面多危险你知道吗!等着让夫人说你吧!赶紧和我去内堂!”德叔嘴上虽然训斥着安青,但是手上依旧伸过了胳膊接过了安长。还加快了脚步向里走去。
“夫人,安仁少爷就在自家的铺子里,压在了整面墙下,身上全是血迹,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德叔见到夫人边说边流着眼泪,安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德叔这般哭过。陆夫人也是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自陆夫人的第五个儿子,幼年夭折,在心中就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如今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伤心至极。
“德叔,明天去庄子里看看,安杰可不要再出事了。”安夫人强忍着内心的极度悲伤,还在安排着事情。“别告诉徽柔,她大着肚子不能伤心。”
本是每日日常的告别,谁能想到却一别再也不见。对于日本人的仇恨,家族里的大部分人选择了沉默。
这时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大家心里也不知道。然而并没有瞒住大嫂很久,安仁几日未回,夫妻间的默契使他们本能的有这一些感应,安长去看大嫂的时候,她只是在那里默不作声,大家都没有说,大嫂也没有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在这无声里,在那隆起的肚子里,有一个孩子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得父亲。
第二天陆夫人立马让德叔去乡下的庄子里,庆幸的是大伙都没事。看见跟着德叔一起回来的安武,安长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安武一进内堂便跪在安夫人跟前,安长看着也跟着跪下抱着安武轻声呜咽起来。安青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安武,去看看你大嫂吧。这几天都是安心在陪她。你和徽柔,安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一样,去安慰安慰她吧。我这里有王妈没事的。你父亲这几日也是不适,还在休息。你晚些去看他吧。”安夫人边说着边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
安武点了点头,起身拉着安长一起去了大哥的屋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嫂,安长第一次感觉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没有一丝活气。徽柔只是那样躺着,捂着心口,仿佛千刀万剐得已经麻木。安心夫妻俩在一旁陪着,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安武走上前去,徽柔也没有半点动静。仿佛已经死去一般。但她却活着。她多想陪着他一起去了,可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安心走过去拍了拍安武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还是不要打扰徽柔。这个时候唯一能解救她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只在脑海中浮现这样一句话,死生如旦暮,空留守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