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安北门。
赵景说完这段话后,人群之内,突然响起一道道欢呼。
“不愧是前太子的儿子,这份担当就是不小,敢一个人带家仆去北狄……我是佩服!”
“好样的,没丢份!”
“什么好样的,你们还看不明白。今天秦王殿下独自来,摆明了就是被朝廷送去送死的,要知道这宫廷斗争,狠起来可比那战场厮杀还要血腥。”
“也对……不过,无论怎么讲,秦王敢去,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话,就说明他不是坊间传闻的那样软弱无能。”
“是啊,其方才,是真有太祖皇帝一丝血性。相比之下,那些皇子呢?那些争来争去的大臣呢?我听说还有忙着给陛下选妃的?哼!要不是北狄封锁太严,且路上逃脱风险太大,我毫不怀疑,那些人早就脱离咱们跑了……”
人群窃窃私语,这几年来,朝廷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此刻埋怨声音不断,且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时。
“秦王殿下,您今天是不是记错时辰了,为何比我们先行一步?”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
官道中间,人群朝着两旁退开。
一行数百人的队伍,在为首两名绯袍大臣的带领下,也朝着安北门这边走来。
看得出来,他们这一路走得很快,马上的官员还好说,跟着跑的则是气喘吁吁。
而来到赵景跟前之后。
为首的老臣,立刻朝着四周喝道:“诸位百姓,本官陆兆元,现任我大应礼部侍郎。本官身旁这位,为当朝新晋翰林,天子门生,名秦桂金。”
“此次北边几道防线失利,才造成了今日之困。然而,帝京虽然被围,但陛下在,京城就万无一失,断不可听信他人之语,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其话语铿锵,似乎让赵景之前的话,全成了废话。
而说完后,这才冷冷的看向赵景,“秦王殿下,此次和谈,虽以您为尊。但勿要忘记,朝中大事您并不清楚,此次提前出发,差点让百姓误解,这是您的过错。”
赵景愕然。
而对方显然不想在此地停留太久,不等赵景说话,其便立刻催促。
“不过,当下已经耽误太多时间,秦王殿下请随我等,立刻动身!”
说完这句话,其马不停蹄,就朝着赵景而来。
由于赵景本就在前方,此刻也没什么好说的。
径直跨过城门!
然而……
真正走出城门的一刻,才给他揭示了,这场围困帝京的大战,血淋淋而残酷的一角。
入目所见。
刚刚经历战火,如今已经停歇的城门外,血腥味弥漫、战火燃烧,到处都是残破的枪头箭雨,还有北辽根本没带走的残尸断臂——
不!
根本不是北辽的尸体。
哪怕是被关押了十二年的赵景,也一眼看出,这些躺在地上,近乎叠摞起来的尸体,大部分都是大应最普通的百姓!
他曾听人说过,异族攻城战,最实用的办法,便是抓到对方的普通士卒,甚至是普通百姓,让他们打头阵。这样,既能消耗敌方的箭雨、雷石滚木储备,也能打压对方的士气。
以前只是听,现在肉眼看到……
赵景只觉得一幕幕尸山血海的画面,在自己面前涌现……
他压下心中惊悚画面,再度看向远处。
记忆之中,帝京之外,是宽阔而笔直的官道。两旁有围着帝京城池的村庄,以往,百姓穿梭于城门,带着从山里打来的野味、柴火变卖换钱。而城内的,则出城郊游,更喜欢到外面大山内的古寺、道观洗涤内心……
赵景还记得,当初跟着皇祖父、父亲一起,曾走过这段路。
外面官道两旁,围观的百姓,一点儿也不比城内少。
可如今……
一切都不见了。
视线无尽远处,村庄消失,焦黑一片,苍翠的大山,一部分已经变成光秃秃的,有的更是还有火在燃烧。
哪怕距离这么远,赵景似乎还能听到绝望的哭喊,还有似乎猫追耗子一般的戏谑笑声!
赵景的心情从未有此刻这么沉重。
他被囚禁十二年,当今应皇登基后,甚至除却生活基本所需,断绝一切物资供应。包括此次派他送死求和,都导致他心中有着无法对外人言说的怨愤。
但是……他还想说……
他赵景依旧生在大应,长在大应。
他体内是大应皇室最纯正的血脉,他是大应太祖皇帝的嫡孙,他不想让大应江山,变成如今这样!
“殿下,您从城门走出来后,就一直有人盯着你。”
这时。
韩灼开口,同时指向天空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