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想吃的是最开始的那碗肉,而财主当着他的面毁掉了它,还要乞丐去吃被毁掉之后的肉,所以乞丐才会愤怒。
甚至可以说,如果那个乞丐最开始想吃的是一坨新鲜的热乎的屎,而当这坨屎被淋上了上好的汤汁,破坏了最开始的味道之后,那个乞丐也会愤怒离开——
除非那个乞丐本来就更喜欢淋上汤汁的屎。
与其说那个乞丐是愤怒离开,不如说那个乞丐是因为伤心而离开,留在原地他只能继续受伤。
还是那个道理,人越是缺乏什么,就越是在意什么。
因为那个乞丐没有红烧肉吃,所以他才会在意那碗红烧肉。
人越是在意一样东西,就越是无法接受那样东西被毁掉。
穆阿流觉得,如果从一开始出现在乞丐面前的就是被倒在地上、被踩上几脚,还被吐上几口口水的红烧肉,没准乞丐是愿意吃的。
但是这些东西,穆阿流跟谁都没说。
那个享受罚站的张功铭自然是不值得交流的,而他自知是在偷偷听课,所以也没有资格像那些正经的学堂学子一样去向诗学先生请教问题。
更何况,穆阿流所想到的东西,与诗学先生想传授的“鱼和熊掌”的道理似乎已经完全是不一样的两个东西了。
时隔多年,穆阿流也像张功铭一样来到了落桑学院,可是却因为与当年同样的理由被挡在门外。
当年,家里没钱让穆阿流去念村塾;现在,穆阿流的家世背景同样让他没钱进落桑学院学修仙。
只不过,当年有诗学先生默许他在窗户外面偷偷听课,这次不一样了,没钱就是不让学。
切,不让学就不让学,谁在乎!
穆阿流这样想着。
正像当年一样,不念村塾就不念村塾,放牛一样有饭吃!
细细想来,穆阿流觉得自己好像既没有那么在乎能不能进村塾读书,也没有那么在乎能不能进落桑学院学修仙,他只是很不喜欢被人家拒于门外的感觉。
每一次,他来到了一个新鲜的地方,有点好奇想进去看看的时候,就立刻有人从里面跳出去把他挡在门外,对他说,抱歉,你不能进!对,别人都能进,就你不能进!
太伤自尊了。
穆阿流所想要的,只不过是他到了一个地方,站在门口刚刚有一丢丢好奇的时候,里面的人热情走来,帮他打开大门,微笑着对他说欢迎光临,然后穆阿流再扭头说上一句,老子不想进去了。
所以,能不能修仙没那么重要,穆阿流只想凭本事凑到学费,让落桑学院这个该死的地方里面的人热情走来,微笑着对穆阿流说一句,欢迎光临!
然后,穆阿流扭头丢下一句,老子不想学修仙了,随即拂袖而去。
哇,超帅的!
可惜这种感觉,不仅房逐烟不会懂,而且谢君棠也是不会懂的。
在这些世家子弟眼中,修仙就是至高荣耀。
穆阿流不禁恶狠狠地揣想,要是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会放牛,那么放牛也一定会成为他穆阿流的毕生荣耀。
能够成为荣耀的东西,要么是人无我有,要么是人有我特。
“真是胡闹,学费这种小事怎么能跟修仙相提并论!”
所以,当谢君棠这样说的时候,穆阿流实在有点想笑,但又不敢笑,只好憋着笑,通过努力皱着眉头来憋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谢君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