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时后,卢踉见裴月祯还在簌簌哭泣,便停止了追问,毕竟自己到刑部大牢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卢踉留下裴月祯一人独享黑暗,自己则重新点上烛火,轻步离开。
刑部大牢共一十二间,除了裴月祯的牢房现在无法进入,其余的十一间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查看。牢房的门都没有锁,省去了偷钥匙的环节,这很好。牢房里肮脏杂乱,显然狱卒们疏于洒扫,这也很好。
卢踉拿着烛火,一间又一间开始查看着。他从袖间拿出一柄玄铁匕首,在每间牢房四角的地面处、墙壁处敲击探测,发现泥土松软的地方,便用匕首挖几下。卢踉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发现这十一间牢房中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他收起匕首,从矮窗向外望去,快午时了,牢房的放饭时间就是午时,很快就要来人了。卢踉马上吹灭了烛火,身影再次隐入黑暗中。
卢踉走到大牢的出口附近,本想趁着狱卒来送饭之际潜行出去。可眼看着午时已过,却迟迟不见来送饭的狱卒。
“难道,送饭的狱卒也休沐了?”卢踉低语一声,“那没办法了。”。
瞬间卢踉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于是简单活动了下手腕和胳膊,掏出匕首,一个轻盈的闪身到看守大牢的官兵身后,用匕首柄敲晕了两个守门的官兵。卢踉暗喜着,自己的童子功夫还未生疏,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他收起匕首,正准备潇洒离开。不料此时,一个身配长剑、手腕上穿着臂甲的男人发现了他。
“什么人!”男人喊道。
坏了!这男人一看行头,便知他功夫了得,卢踉的三脚猫功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卢踉万幸事先在刑部院子的后墙给自己留了条退路。可没想到那男人纵身跃起,轻巧的飞过树枝,三两步就追上了抱头鼠窜的卢踉。
卢踉一手遮掩着面容,一手抵挡着男人凶狠的招式。正当男人要拔剑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随之这个男人停止了攻击。
“卢踉?是卢踉吗?”
这熟悉又该死的声音,卢踉略显僵硬的转身,只见二殿下赵筹和刑部尚书韩成吉,疾步向他走来。
还有更坏的结果吗?当然是没有了。卢踉此时脑袋里嗡嗡作响,自己今日最不愿见到的两个人,居然都同时出现了。
二殿下欢快的跑来,一把搂住了卢踉的肩膀,卢踉拱手行礼。
“殿下!”
“哎,不是说二月十六才到任吗?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二殿下一边问着卢踉,一边回头看向韩成吉。
卢踉苦笑着,向韩成吉行礼,“韩尚书。”。
没等卢踉回答刚才的问题,急脾气的二殿下又责备起了身配长剑的男人,“栾挺,你干嘛打他啊?不认识他了吗?卢踉啊,小时候咱们仨一起翻墙去拔太妃种的灵芝草,你忘了?”。
“啊,他是栾挺吗?长这么大了?”,卢踉有些错愕的道。
“得罪了,抱歉。”,栾挺向卢踉致歉。
“可不是么,咱都多少年没见了。正好,午时该用膳了。走,还有韩尚书一起,咱们去松鹤楼。”,二殿下说话间,便搂着卢踉的肩膀向外走去,栾挺紧随其后。
韩成吉恭敬的行礼道谢,然后撇了眼卢踉来的地方,和他本想去的方向。
卢踉与二殿下赵筹在松鹤楼的雅间落座,菜上得差不多时,韩成吉才姗姗来迟。
“韩尚书,干什么去了?”,二殿下一边斟酒,一边问道。
韩成吉把一套鹰抓钩和一件白色的斗篷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的瞪了卢踉一眼。
此时,卢踉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二殿下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后路是不是?卢踉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做事总喜欢留条后路。”。
卢踉忙拱手致歉,道:“抱歉,韩尚书,卢踉知错了。
二殿下起身,把手中的酒杯递给韩成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韩尚书,行了,莫怪罪他了。快坐下吧。”。
“谢殿下。”,韩成吉接过酒杯,也不敢再与卢踉计较,便顺从的坐下。
席间,二殿下的兴致很高,频频举杯与卢踉共饮,韩成吉则一边吃饭一边与二殿下讨论些朝堂上的公事。什么华京城大雪官道要整修啊,吏部改革制度啊,刑部监刑的职权范围啊……
卢踉一直沉默的听着,渐渐的他感到二人话语举止都十分古怪,他们似乎都在特意回避着两个话题。一是卢踉从宜州府调任到刑部的原由,二则是关于今日卢踉闯刑部大牢的事情。还有一个更奇怪的地方,就是他们对裴月祯的案件只字未提。一个连街边馄饨摊都在热议的案子,而在这里就仿佛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卢踉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心中不禁暗语,“放饭的狱卒休沐了,裴月祯能坚持住吗?”。
此时的郭宅正厅中,也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高氏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她透过厅堂的大门,眼神有些呆愣,一直望着无人的院子。老奴给高氏布菜,高氏并没有拿起筷子,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道:“哥儿还没醒?”。
老奴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
“那个,四殿下也没来传话?”,高氏的语气愈发焦急。
“没有。”,老奴小声回应。
“那我妹妹呢?衙门呢?”。高氏说着,着急的站了起来。
老奴退后一步,躬身道:“都没有。老太太,让我说这个时候着急也没用呀。今儿一早到现在,您都问了老奴七八回了。”。
高氏不知所措的来回踱步,神情无助。她又突然一把抓住了老奴的胳膊,问道:“是不是你听错了?这外头的风言风语,咱可不能全当真啊!”。
老奴怯生道:“老太太,现在怕是满华京城都知晓此事了,怎么能是我听错了呢?况且,大娘子到现在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