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蔓延,张九灵带着田翠儿,辗转来到一间典雅的茶舍里。
两人要了一壶碧螺春,点上几份小点心。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张九灵率先开口,询问着此女的近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起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张九灵微叹了口气。
沉吟了片刻,他唤来茶舍的小厮,问道:“认识钱大富吗?”
小厮回道:“认得认得,在这鱼登城,谁不知道他船把头的名头啊。”
“他住在何处?”
“城南青衣巷,最大的一间宅子就是钱把头的府上。”
“多谢。”
张九灵抱了抱拳,抛出了一锭碎银,在茶舍小厮诧异的目光中,带着田翠儿走了出去。
......
此时的钱府,却传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钱大富袒露着上身趴在床榻上,对着手里端着跌打药的妻子,骂咧道:
“你他娘的,就不知道轻点?想把老子给疼死啊!”
女人赌气似的,将装着膏药的瓷碗和勺子给丢到了桌上,然后扭过头去,就准备推门而出。
“去哪儿?你给老子回来!”
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女人犹豫了一小会,旋即又折返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给钱大富上敷药。
可敷着敷着的,女人看着自个丈夫背上那些恐怖的伤痕,忍不住“吧嗒”一声,流出了眼泪。
“行了行了,老子还没死呢,你哭了屁啊哭。”
钱大富没好气道。
“就要哭,你这个蠢蛋,明明已经知道从海里救起来的那个家伙,就是杀了麻五的凶手,为什么被鱼龙帮带去问话的时候,还跟头倔驴似的咬着牙死不承认?”
女人满脸幽怨,道:“平白无故的,咱挨了这顿毒打不说,还赔了不少的银子。”
“你懂个屁,妇人之见!”
钱大富驳斥道:“我当时要是在鱼龙帮承认了,倒是能免去这身皮肉之苦,可只怕咱们这一大家子,当天夜里就得全都嗝屁了。”
“有这么邪乎?”
“三句两句的,一时半会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我老钱家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继承香火,老子可不能拿着身家性命去赌。”
女人闻言,一阵叹气:“老爷,都怨我肚子不争气,跟了你这么久,也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
“这跟你有啥关系啊,还不都怪我以前年轻气盛,跑船的途中掉到海里落下了暗疾,可这么些年过去,原以为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纳了几门小妾,但没想到结果也是不尽人意,反倒是亏欠了你许多。”
钱大富喟然长叹。
女人擦拭泪痕,温柔一笑:“夫妻之间,本就该相濡以沫的。”
敷完药后,钱大富身上的疼痛感稍有松缓。
他枕着手臂,凝望着纱帐外的红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女人见状,当即问道:“老爷在想什么呢?”
“夫人,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老爷觉得,杀了麻五的那人,是个神仙?”
“不信不行啊,我跑船这么多年,啥稀奇古怪的事都见到过。你还记得前几年,我跟你提到过得那件事吗?简直邪门得不像话了。”
“老爷是说,你们那次在深海里面,遇到过的那只口吐人话的巨型鲸鱼?”
“没错,当时虽然隔得远,但还是依稀看到,那头巨鲸围着一座无名小岛来回游荡,一个劲的叫着什么前辈救命,当时可把咱这群大老爷们给吓惨了,心想是海里的妖怪成精了,所以连忙调转船头,玩命似的往回划。”
“可现在想来,连鲸鱼都能说话,那这世上说不定还真有神仙。”
钱大富眯着眼睛,微微叹气:“不想了不想了,就算真有神仙,跟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也沾不上什么边,还是熄灯睡觉吧。”
女人点了点头,走到红烛面前,就准备吹熄灯芯。
可突然间,她满脸惊恐,张大着嘴巴,似乎是想要发出尖叫。
却怎么也无法喊出声来。
女人颤颤巍巍,小跑到床榻边上,像是装见了鬼似的,脸色有些发白。
“夫人,你怎么了?”钱大富问道。
顺着他妻子手指的方向,钱大富定眼望去。
只看到一个诡异的人影,正襟危坐在花厅外面。
“哪里冒出来的窃贼,竟敢夜闯我钱某人的宅院!”他翻身而起,就要去摸藏在床头的钢刀。
可人影不退反进,缓缓走了过来:“船把头,怎么,不认得我了?”
“你是?”
烛光微弱,等到那人走近身前,钱大富整个人吃惊得无以复加,就此滚落到床下。
他顾不得身上的剧烈疼痛,战战兢兢的,努力使自己站直了腰杆。
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年轻人,钱大富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还是强装镇定的试探问道:
“公子深夜到访,究竟......有何贵干。”
“这几日在城里,听到你船把头在鱼龙帮的所作所为,勉强还算是识时务,所以特地来探望下你。”
听到这里,钱大富终于松了口气:“公子放心,我钱大富虽然只是个打渔的,但是绝不会做违背道义之事。”
“你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表示下,倒显得有些不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