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罗文远怒气勃勃大声喝道:“看看你这副破衣烂衫的鬼样子!大日子里干什么去了?你就跪在这里,自己跟祖宗们交待!不跪够两个时辰,不准起身!——其他人都散了吧,以后的祭祀活动,再有胆敢无故缺席迟到者,定然宗法伺候,狠打不饶。”
小辈们躬身答“是”,老家伙们撇着瘪嘴吹着胡子叹气,直到眼看着罗蓝田规规矩矩走到左手第二个空蒲团后面跪下了,这才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按照辈分高低陆续出了大殿。
罗武达站在原地等着,直等满殿的人都走光了,这才一溜烟跑到罗蓝田身边,跟他一起并排跪着。
炉内长香即将燃尽,罗武达爬起身,从桌案上抽出三支新的点燃,跑回来一拉罗蓝田的手说:“行啦!起来给祖宗们上柱香,祖宗们就不计较啦。”
罗蓝田斜他一眼,爬起身接过香来,插到香炉里合掌拜了拜,转身回到原来位置,一撩袍襟又要跪。
“祖宗们都原谅你了,你还跪什么?”
罗武达拽住他的胳膊往蒲团上拖,“祖宗们赏你坐着说话!”
罗蓝田“噗”地笑了,小心回头看看殿内殿外没一个人,这才小声说道:“你就是祖宗们啊?当着祖宗们的面,你也敢假传圣旨。”
“让你坐你就坐着,”
罗武达硬压着肩膀把罗蓝田往蒲团上摁,嘴里振振有词道:“哪有老祖宗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哪个祖宗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跪跪两个时辰?再说你跪我就得陪着跪,大硬砖地的,硌得我膝盖痛。”
罗蓝田立刻心软了,胳膊上一卸力,人就被罗武达拖倒了。
罗蓝田抬抬屁股挪到蒲团上,盘着腿,和罗武达膝盖顶着膝盖,脸对着脸地坐着。
“知道你去骊山了,”
罗武达低着头,一根根摘着罗蓝田袍襟上扎着的鬼针草,“不过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你看看这又是土又是汗的。”
“我真是昨晚睡觉没做着好梦——你知道我在山顶遇着谁了?”
“嗯?”罗武达抬起头,“遇着谁了?”
“袁家请的那个西宾。”
“谁?”罗武达没反应过来,“什么冤家?”
“就是前两天船舫上见过的那个,‘男生女相’的那个白泽御。”
“哦,他啊。嗯?他去骊山山顶上干什么?”
“谁知道他祭奠谁去了!拎着个白皮纸包袱,哭得鼻头栽歪的。”
“啊?”罗武达五官皱得如吃酸杏,“可怜人的。他哭的谁啊?你没打听打听?”
“我没事闲的,去打听那些。反正肯定不是父母——你那位姓袁的同窗,不是说他进京赶考来了?父母新丧还赶的什么考?除非是姓袁那小子撒谎。”
“那就不是父母,他撒这种没味儿的谎干什么。——诶,六哥。白泽御那种看起来八风不动的人,也会哭得鼻头栽歪?他哭谁啊?还要背着人跑到山顶上哭。”
“……”
“然后呢?遇着他就回来晚了?你俩一直说话忘了时间了?”
“我跟他能有什么话说?我就多余客套了一句,问他下不下山,结果就摊上事了。”
“摊上什么事了?”
“他哭得和个‘瞎眼蠓’一样,一跤把脚骨给摔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