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大兴国的上坟习俗,焚纸钱烧寒衣时,嘴里要念叨着死者的姓名、祖籍和辈份,还要边念边哭,这样死去的亲人在地下才接收得到。
罗蓝田和白泽御两个人可倒好,一对儿哑巴似的,东边一个西边一个,烧纸烧衣、焚香磕头,悄没声息的互不打扰。
罗蓝田跪在地上,把该烧的东西全都烧完了,五岁以前同父母共度的那点儿欢乐时光,在脑子里细细回忆了好几遍,想跟爹娘说的话,心里也默默念叨过了,这才爬身起来准备下山。
临走之前他扭头朝东看了一眼。
就见白泽御象个栽在地里的半截石像生,面朝北方直挺挺跪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终归相识一场,又算不上有什么大过节,走前招呼一声的基本礼数还是要有的。
罗蓝田心里这么想着,抬腿就朝白泽御走了过去。
“白xi……泽御,”
罗蓝田在白泽御身后站住,踌躇着开口叫道。
白泽御身子一动未动,只慢慢转着脖子扭过脸来,脸上泪水纵横水光一片。
罗蓝田内心顿时大为震骇:说不上是吃惊?怜悯?还是物伤其类的同病相怜之感。
“你……”
罗蓝田结巴了一下:“你要回城吗?要不要一起下山?”
白泽御缓缓抬起袖子,横着抹了把脸,然后木然站起身来,机械地一点头。
罗蓝田也再不说话,只抽剑在手,转身就往山下走。
山间草深树茂,荆棘遍野,曲折蜿蜒的山路时有时无。
往年罗蓝田一个人上山下山,钻林子跳沟堑的,总是抄近路怎么快怎么走,根本不管路好路坏。
现在他身后跟了个白泽御,还哭得眼泪八叉头重脚轻,所以只好尽量捡着缓坡,不停用剑挑断横生挡路的枝杈藤蔓,披荆斩棘地在前面拓荒开路。
白泽御落在后面两三步远,不声不响地跟着。
走了一百步不到,就听身后“扑通”一声。
罗蓝田赶忙回头,正见白泽御四肢着地摔趴在草窠子里。
就在罗蓝田三步并做两步赶到的瞬间,白泽御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翻身坐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一脸无辜地仰脸看着罗蓝田。
罗蓝田心里觉得好笑,但脸上硬生生憋住了。
他站到伸直两腿、摊手摊脚坐在地上的白泽御的脚边,居高临下地问道:“怎么摔跤了?摔得重不重?”
“不重,不要紧,我只是有点儿累了,”
白泽御抬起左手轻轻挥了挥衣袖,好像赶了只苍蝇似的说:“你先行一步吧,我歇一会儿再走。”
罗蓝田蹲下|身来,关切问道:“手摔破了没有?脚有没有扭伤?你试着动一下看看。”
白泽御直眉楞眼地,只意意思思地抬了下手,脚尖不多不少只动了一下。
罗蓝田眼尖,一眼就瞅见白泽御的两只手掌心全擦破了,——地上全是尖石荆棘,不擦破才怪呢。
罗蓝田从怀里摸出块手帕一撕两半儿,伸过手来就想去抓白泽御的手腕。
白泽御动作更快,“嗖”地把两只手反背到身后,眼神冷冰得没点儿人味儿,拒人千里地说:“说了没事,不用你包。罗公子自己先走吧,在下想坐在这里看会儿山景,等歇够了再回去。”
罗蓝田手上一僵,瞬间被气了个气鼓气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