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之行,在白马的昼日睡梦里,尽作了历史碎片中的臆想。
于千年呼啸的辽东风雪下,烟消云散。
天光还是明月的光,少年却都不曾再回到旧时的乡。
白马无归,昭烈难返,大汉,没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郭药师口中虽是应和,心中却仍有疑云未散。
百年来辽东一直是辽国的疆土,从未听闻有宋室亲王涉足此地,郭药师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困惑。
“郭将军,今日来此,可是要取本王性命?”刘备的声音柔和,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郭药师面露难色,沉声答道:“殿下,如今各为其主,药师身不由己,还望殿下见谅。”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随即单膝跪地,再次行礼。他知道,当今世人必会视他郭药师为背信弃义的小人。
“药师如今,恐怕是真成了‘三姓家奴’。”郭药师自嘲地叹息道。
“郭将军何出此言,快快请起。”刘备说着,也弯下腰去,亲手扶起了郭药师。
“郭将军,何必自侮至此?把自己与吕布相提并论?”刘备温和地劝慰道。
“当初郭将军降宋,曾言:‘天祚,臣故主也,国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毕命他所,不敢辞,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愿以付他人。’。”
“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吕布所汗颜了。”
“谢殿下宽宏大量!”郭药师抱拳,声音中带着感激。
刘备却是神色一凝,继续说道:“然而,郭将军既已归顺我大宋,我大宋对将军恩宠有加,金人南侵之际,将军未能誓死效忠,反而转投金营,更引金兵至汴梁城下,此举实难称得上忠良。”
郭药师面露愧色,沉声回应:“药师自知身负皇恩,却未能以死相报,实在无颜面对道君皇帝。”
言罢,他欲再次跪拜,却被刘备紧紧扶住。
“郭将军何须如此自责?道君皇帝所赐,不过是身外之物。将军曾率领常胜军平定萧干之乱,又渡过白河与金人血战,将军与道君皇帝的恩义早已了结。”刘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宽慰。
“郭将军,你与关云长等忠义之臣相比,或是有所不及,但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每个人的苦衷。”
刘备又是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忠义无双的二弟关羽,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能得遇关羽,实乃他刘玄德之大幸,当谢汉太祖高皇帝在天之灵,感恩云长之忠贞不渝。”刘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在诉说一段传奇。
“然非,并非人人皆有刘玄德之福分。若是每个人都能得关羽来投,那关羽,也就不值一提了。”
“郭将军,你虽不及云长那般忠义无双。”刘备的目光落在郭药师身上,神色变得愈发复杂。
“但你亦非吕布之流。你所求者,不过是生存之道。对你而言,活着,比忠义二字更为重要,此乃人之常情。”
“你非圣贤,亦非奸佞,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这乱世中求生存的普通人罢了。”刘备的声音渐渐柔和,作为汉末乱世的亲历者,他能理解郭药师所念所思所想。
“本王对你引金兵至汴梁城下,心中确有不悦,”刘备话音一转,其中带着几分冷峻,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直指郭药师,“但本王也明白,金人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打到汴梁城下,也远非你一人之过。你不必自视过高。”
“你,郭药师,亡不了大宋!”
“殿下!”郭药师闻言,心中五味杂陈,眼眶不禁泛红。他身为辽东汉子,血脉中流淌的又岂能无热血?
只是他也确实想活命呀。
他曾经问王安中:“金人欲张觉即与张觉,若求药师,亦将与药师乎”
王安中听后吓得大惊失色,哪里还有什么燕京知府的威严?
王安中没有回答他,反而直接向朝廷上了一纸罢官书,随后逃回了汴京。
后来童贯来了,他也问童贯相同的问题。如果金人也要他的命,大宋会给吗?
童贯却大骂了他一顿。
如果当初王安中没有把张觉交给金人,如果童贯死保他,他还会叛吗?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