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湘婷就差人说中午过陆家来,陆老夫人十分欢喜,令人采买做菜,重新洒扫出几间房。果然刚到晌午,陆湘婷的车子就进了门,崭新的大轿车令陆家大院也生了光辉。
陆老夫人亲自出来拉了陆湘婷的手喜道:“好些时候没来,妈可是想你了!”又向后望说:“他们爷儿两个都没来?”
“旭儿在车里,冠群有个客人,要陪过中饭才能过来。”
唐旭停好车子,从驾驶座出来,“外婆,身体还好吧?”
“好,好,旭儿越发出息了,都会摆弄这大洋车了。”
说话陆婉婷也出来,站在人后,陆湘婷赶过去,叫一声:“姐。”姐妹两个紧紧握了手,心中百味杂陈,竟说不出一句话。
席间陆老夫人、陆婉婷、陆湘婷母子,加上白小娜和吕德玫,只不见陆见深,陆湘婷问起来,陆老夫人道:“见深今早出去了。”
陆湘婷便问起陆见深持家的琐事,陆老夫人道:“见深做事倒是稳重,只是总放不开手脚,遇事不大决断,让我不放心哪。”
唐旭便说:“见深年纪还轻,过几年就好了,况且现在时局这么乱,能稳住就是好的。”
陆湘婷也说:“妈这么管着他,他想干什么也不干不了啊。”陆老夫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
吕德玫心里却暗叹:你们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那样的性情,进了商场,怕是一辈子的时光都要不明不白地折进去了。
饭吃到一半,外面一阵闹腾起来,接着老罗慌张地进来,“老夫人……您快看看去吧!”
陆老夫人心知不好,忙出到院里,见二、三个莽汉几是押解着一个年青女子,穿着藕荷色斜襟衫,月白绸裙,低着头看不清眉眼。
一行人出来,那汉子从她背后不由分说搡过去,唐旭忙挡住了,仔细看时,惊道:“小佩!”
为首一个就是冬天里为渺歌说亲的秦妈妈,摇摆着至陆老夫人身前,将一纸婚书汹汹地掼在地上,道:“老夫人,您这事儿办得可不地道!”
陆老夫人看一眼地上的婚书,立即明白,但碍于陆家的脸面,仍正色道:“秦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倒问她是个什么东西!”她携着两只胳膊,掀起一边鼻孔说,“我们老爷娶的是陆家小姐,错眼不见,凤凰变了秃毛鸡!我们还要问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唐旭不耐地说:“你们怎么……”
“旭儿。”陆老夫人止住他,说:“那你们老爷想怎么办?”
秦妈妈本准备了要大大地口舌一场,不想这么容易,倒有些说不上话,结了一下舌,才又说:“我们也不想伤了和气,这丫头你们收着,要么抬小姐回去,要么……年前接亲成亲的花费还请老夫人多照料!”
陆老夫人指着小佩说:“这孩子虽不是生下的小姐,却是我的干孙女儿,你们这么做践她,就是想把人再领回去我也不肯!成亲下聘的花费陆家一应奉还,以后也再别提什么交情!”
“好!”秦妈妈一拍腰子,伸出一个手掌,“五千大洋!”
陆老夫人也不皱眉,向老罗说:“取来给秦妈妈。”
老罗面有难色,在陆老夫人面前悄声说:“数目太大,大少爷不在家里,怕一下子周转不开。”
陆老夫人心里思忖,秦妈妈就在眼前,不得反悔,别无退路,正是无法,吕德玫走到前面说:“老夫人放心。”叫了老罗一起往后去了,不消一会儿功夫就携来一只木匣。
陆老夫人拿来交到秦妈妈手里,她打开把其中的票据细细查点完毕,把匣子夹在胳膊底下,“老夫人破费了。”说罢一行人鱼贯而出。
唐旭待他们去了,不解地问:“外婆,干吗给他们钱?”
陆湘婷也说:“就是,妈都说小佩是您的干孙女儿了,不跟他们要钱就便宜他们了!”
陆老夫人边向屋里走去边说:“只是那么说!这事明明是咱们做的不合规矩,再不认帐,和人家胡搅蛮缠,陆家成了什么人家了?”
说话到了厅上,陆老夫人坐下叹道:“当初我就不该由着你们,闹出多少事来!”
大家都不说话,陆老夫人烦恼一阵,也自己开解来,说:“行了,都过去的事儿了,好在没什么大波澜,别都跟受了气似的。”
陆湘婷蹭到陆老夫夫身上撒娇说:“妈就是给我们气受嘛。”
陆老夫人摩着她的肩膀笑说:“还不都是你惹下的,我也不知怎么养下你这个磨人精!”
于是重新入席吃饭,陆老夫人谢了吕德玫,又令齐妈收拾房屋领小佩安顿下来。
唐旭坐了一阵,终究不放心,遂借故离席。找到后园,远远看着小佩坐在那石头发怔,唐旭过去站在她身后,竟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小佩后见了他,起来温婉地说:“表少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虽是温婉,但唐旭听来这温婉中总浸了艰辛的苦味,不觉话里带出许多关切来,道:“你怎么在这坐着?走了那么远的路,该去歇着啊。”
“屋子长久没人住了,里头怪霉的,正要晾一晾。”
“以后就住这儿了?”
“还能怎么样?过一天算了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