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折腾了半天可能也累了,被老人哄了会后躺在老人怀中安稳睡着了。
喝了口茶,东方既白问出了疑问。
“老人家,我刚才发现孩子吐出来的是一些某种菜叶残渣,这么小的孩子,按理说还不能吃这些,你怎么会喂孩子这些东西?”
老人听到问话,面露愧疚之色,“说来惭愧,我...唉...”老人嗫嚅着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东方既白见状,起身倒了杯水放在老人身侧,“您不必顾虑,我问也只是出于医者本心,如果孩子母亲有什么其他病症,我也可以去看一看。”
老人沉默半晌,看着东方既白真诚的脸,叹口气,终是道出了实情。
“不是我想喂菜叶给孩子吃,实在是没办法啊!”
“小老儿姓张,名和林,叫我张老头就行。我住在离此城二十里外的一个村落里。半年前,朝廷强制征兵,把我儿子带走了,当时我儿媳已经怀孕快半年了,你说这节骨眼上,谁愿意去当兵呢?”
“那些官吏可不管你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想去也得去,没办法啊,他就去了。”
“我是天天盼夜夜盼,就盼着他早日安全回来!到时候孩子也出生了,安生过好日子就行。”
“可是...可是...”
说到此处,张老头眼泪滴落,声音颤抖,但又怕哭声吵醒孩子,压抑着声音,肩膀却抖如筛糠。
“您慢慢说,别急,天冬,先抱孩子去二楼休息。”东方既白见状忙宽慰张老头,并招呼天冬,让他抱着孩子去二楼照顾,以免老人此刻的状态将孩子吵醒。
而且,张老头想必也为此事沉郁了很久,此时若不让张老头哭出来,郁气堆结,怕是也要出问题。
见孩子被抱走,张老头终于是哭了出来。
“可是两个月前,官府的人来说,说我儿子死了...”张老头哭得更是伤心,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赔了一百枚铜板,说是抚恤金,天杀的!我儿子一条命,就换了一百枚铜板!”
张老头说完后,紧握着拳头,双目赤红,牙齿也咬的咯咯响,喘气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东方既白见状,微眯双眼,手一抖,一个布包赫然出现。放在桌子上摊开,一排银针显露了出来。
“张叔,您现在郁气堆结在心,如此下去恐怕会生出其他病变,先别动,我给您扎几针。”
东方既白在张老头身前站定,伸手扶张老头正坐在椅子上,随后快速从针包中拿出一枚枚银针扎入老人的穴位,刺、顿、捻、提,口中喃喃有词,“百会、印堂、水沟、内关、神门、太冲、膻中、期门。”
而此刻,医馆对面小铺的四方桌上,一个头戴幂篱的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将这一幕尽收眼中,看到东方既白收针,才慢慢将目光收回。
东方既白将最后一枚银针拔下,余光微扫一眼,嘴角也勾起了点弧度。
随着银针拔下,张老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多谢大夫。”张老头谢道。
“小事,医者,本就是为治病救人而存在的。而且,我刚才也只是疏解了您体内一部分的郁气,并没能完全根治。若以后不注意控制情绪,怕还是会积郁成疾。”
“我理解您丧子的悲痛心情,也能理解您对朝廷如此不行人事的行为愤懑,唉...”东方既白言至此处也是长叹一声,看向二楼的方向,接着说,“但逝者已逝,生者还是要继续活下去。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总要为了孩子想想。您要是倒下了,这孩子在这世上可再没人能依赖了。好好活着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这个孩子。”
“唉...您说的是啊大夫,不为什么我也得为了这个孩子活着,也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不然我怕是也早就...”
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缓和了心情,继续说道。
“后来,儿媳妇连月子都没出,趁我没在家,留下那孩子就跑了。”
“毕竟家里这个情况,她跑了我能理解,不要这个孩子我也能理解,带着孩子,她去哪也不会被待见的。”
“但我想不明白她怎么那么狠心,把家里的钱全拿走了!”
“她自己的孩子啊!她都不想想孩子吃什么、怎么活下去吗?”
“后来,孩子没奶吃,但是孩子饿啊,我就去求邻居,谁家刚好生了奶水多,能喂一口就是一口,有时候实在没有,我就熬点米糊喂他,米也没了我就找邻居借,实在是没办法。”
“昨天,家里吃的见底了,铜板也没有了,周围的邻居也都被我借了一遍了。我就想着今天来城里,看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帮帮忙,施舍点。实在不行,愿意的把孩子抱去养也行。”
“走到半路,孩子饿了,你说我饿了能忍,孩子饿了忍不了啊,哭了一路,看的我揪心!”
说到这里,张老头伸手擦了擦眼角。
“有个人就告诉我,煮熟的菜叶也能喂,但要先自己嚼烂了,孩子才能吃,叫咬来喂。”
“实在没办法,我就想着试试。好不容易找了点野菜煮了,我已经嚼了很久很久了,但是没想到...唉...”
张老头垂头叹息。
“你就是我们爷孙俩的救命恩人啊!如果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了...”
“张叔,你不必如此,”东方既白叹口气,“天下不定,为官者无能,为帝者无为,苦的还是百姓。张叔,现在已经中午了,孩子还在楼上休息,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不如先留在我这里一起吃个饭,顺便歇歇脚再做打算吧。”
“这怎么行,本来这诊金都还没给,现在还...这怎么好意思呢...”
东方既白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天冬此时也下来了,东方既白吩咐了两句,便出了医馆。
正值中午,太阳晃的有些刺眼。
对面铺位那人依旧在喝着茶,并且顺手将另一只杯子放在桌上斟满了茶水。东方既白也不客气,大咧咧走过去一坐,拿起杯子就喝。
“故事,听得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