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将军折煞唐黎了,在下怎敢言指教,些许事情相商。”停顿须臾,男子未再开口说话,她硬着头皮再次言道:
“粮草军未至,不如步将军携余下众军等后援至后再往北,往青河来?”
“哦?”青年男子面色更冷。唐梨知晓他定是早就打算如此,还偏生拿乔作态,京都的人果真难伺候。只得好声好语在道:
“虽已拿下成峰谷,但后续兵马未至,此处仍需驻军,旧安营想必步将军不放心用。充军营大人以为如何?”男子冷哼一声,并不回答。充军都是待罪之身,更难堪用。
“如此便只有将军自己从京中所带之人。”唐梨意重深长道。
步衡衍已分派五百轻骑押解俘虏回谷东大营,现下只余千五百人,若再拆分,充军营起了乱子震慑不住,他吃不了兜着走。
亦多亏蓟州军备优良,有除却京都大安最好的弓弩营,虽人数不多,也能压得住场。
他当然不会再分人驻守成峰谷跟唐黎先行青河,这本就是他适才出帐思量好的事,但如此被提出来,他就是心中不悦。
“那就依唐将军所言,步某在此整顿守谷,等谷阳大营支援至谷,步某即刻往北与唐将军汇合。”
步衡衍抬眼看了少年一眼,便望向远处人群。
“步将军可有何补充之处?”步衡衍倏地转首盯住少年,那人湛眸黑亮,当下正瞧着他,他气的笑了:
“并无。”与片刻前帐中如出一辙,只身份调换了过来。他倒是学的快!
“如此甚好,那在下先行一步,步将军告辞。”唐梨拱手施礼拜别,给足了这半阶官高的面子。
“告辞。”青年男子咬紧牙根回道。唐梨利落转身往人群走去。
步衡衍冷着脸看少年似意气风发背影离开,仿佛适才不久从战场上昏了的人不是他一般。
年少无知!
如此得势狂妄,且看他能于这动荡不安风云万变的朝中能行至何处。
他真是疯了才会有那些非非糜糜之想,什么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简直混账!
唐梨迈向刚刚出列的人群前侧,环扫一周,里面有旧安营熟悉面孔,亦有充军营中辨不清容貌的邋遢之人,
“与各自上官登记入册,一柱香后出发。”
“是。”众人领命而去。
唐梨眼底放空手握刀柄,脑中谷东舆图再次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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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东,利州府衙。
“......闻三!
你觊觎谭大人官位,你老了,等不起了!为给家中争光,为功名利禄所惑!所以才密谋杀了谷东煎盐提举司谭大人!
是也不是?!”
公堂上威坐于首的中年男子看向跪在地上的堂中人厉声问道。
“大人,冤枉啊!
谭大人于广康卫巡盐务时身亡,卑职一直在利州寸步未出,家中家仆,卫所兵士皆可作证啊!”
“那寻你来问话,你跑什么?定是做贼心虚!”
“大...大人,
鹰吾卫素来颇有...颇有威名,他们雷厉风行言语间俱是拿犯之意,
卑职...卑职害怕。”
男子哆哆嗦嗦抬头看了堂上之人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
“卑职...卑职曾在前些日子谭大人来利州卫盐厂公务时,听闻谭大人要送信去海宁卫。具体内容为何卑职...卑职真的不知。”
中年男子见堂下之人如此之言,微微侧头望向身侧坐着的两个青年男子,一人未着官服并未出声,一人侧首对着身后方向开口:
“即刻去核证他所言。”他身后与他同着暗黑官服的带刀侍卫领命应声疾步而出。
堂外有日光透进,隐隐见得离开之人佩刀之上雄鹰暗纹玄飞。
“带下去。”
闻声堂中之人身旁涌来两个府衙小差,架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拖了下去。
“温大人,此次谷东煎盐提举司谭大人全族被杀之案,陛下听闻震怒,此番命我等前来也是想尽快破案,大人多多配合才是,如此才能坐稳了这利州知州之位不是。”
青年男子手指轻轻敲击身上佩刀,慢条斯理说道。
“镇抚使大人说的是,这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中年男子轻捏了一把手心,薄汗渐生。
“只是难为了顾大人此番要跟着本使奔波。”说着转首凝焦于身侧男子,
那人面如冠玉眉如远山,芳兰竟体渊清玉絮之态,听了此言当下轻声笑了笑,亦打着官腔搭话道:
“此番下官奉皇命来巡谷东盐务,万不想恰巧遇上此事,想来这谷东盐税果真可疑之处甚多,下官既官在户部,协助镇抚使大人尽快破案,亦能令这账目早些明了,如此才能尽早回京复命。”
谢季看顾成珏一副云淡风轻之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于鹰吾卫已官至四品镇抚使,虽他惯是讨厌朝中这些文人拿乔惺惺之态,但他也懒于没事找事。
当即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往堂后走去:
“那便等人回来再议。”
温时山面有忐忑,望着身前风姿隽爽青年踌躇着如何开口,
“温大人,你我也各自先回去等消息吧。”青年对谢季态度不甚在意。中年男子轻呼一口气,“是。”
虽顾成珏官职仅六品,任户部主事,
但此番北上乃代领监察御史,替陛下巡查谷东盐税,皇命在身,
这两个人他谁也惹不起,言毕与青年一同往堂后各自住处而去。
两人才分别不足一刻,有人悄悄跟上青年,轻声禀道:
“大人,谷阳来信了。”
言罢躬身递上手中三寸许卷筒,顾成珏接过卷筒,入手潮湿寒凉。取出其中信纸徐徐展开,眼神扫过两行,眉目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