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铎这才想起不久前救走唐苏合思的那群神秘人,顿时感到后脖子一阵阵发冷。他忙问道:“你跟他们有来往对不对?好兄弟,现在颇黎可汗死了,他们一定会拿我开刀,你可得救救我!我愿意听乌尊可汗的,她说谁是可汗我就认谁做可汗。”
格斯尔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只要你愿意效忠乌尊可汗,一切包在我身上。”他站起身,走到最近的一堆篝火前,抽出一根着火的木棍挥动了几下。躲在暗处的房似瑾、唐苏合思等人看到了之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们来到格斯尔和乌铎面前,问道:“谈妥了?”
格斯尔道:“是的,他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房似瑾道:“很好,那就随我们一起进城吧。”
一行人进了呼兰城,见城中除了少数几处建筑略有破坏,其他的都保持完好。他们来到颇黎的大宫帐门口,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看穿戴应该是颇黎的卫队,还有大滩的血迹。一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上前与房似瑾见礼,格斯尔等人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不由得紧握住了腰刀。只听房似瑾问道:“你们辛苦了,颇黎呢?”
那人道:“在里面。”
房似瑾又问:“死了?”
那人道:“是。”说完便行了个礼离开了,竟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房似瑾转身对唐苏合思等人道:“放松点,这些是自己人。走,我们进去看看。”
进了大宫帐,里面一片狼藉,颇黎身着单衣倒在案前,胸口插着一支弩箭。他的书卷、案牍撒了一地。有几个蒙面人正在翻找着什么,见房似瑾来了,纷纷起身与她见礼。
房似瑾问他们:“你们在找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道:“一些物证,是陛下要的。”
房似瑾问:“都找到了?”
那人道:“找到了,我们这就离开。”
房似瑾点点头,看着满地的鲜血和被踩踏过的东西,皱了皱眉。
梁淑贞见状,道:“我去叫几个人来打扫干净。”便转身出去了。
格斯尔与乌铎互相使了个眼色,乌铎上前赔笑道:“大将军,那些黑衣人是乌尊可汗派来的吗?”
房似瑾道:“不该问的别问。”两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颇黎死后,房似瑾以郑安雅的名义召集各部特勤和重要官员议事。会上,她向众人展示了颇黎与玉轮国密谋的书信,告诉与会的众人:“颇黎谋逆,已被诛杀。本君奉西帝陛下旨意,立查吉里可汗幼子唐苏合思为可汗。西帝另有旨:只论首恶,余者不问。诸位尽可放心,颇黎的事不会牵连到你们。”众人原本担心自己与颇黎来往密切,或许脑袋不保,听到这话才把心放进肚子里,纷纷表示愿意遵从唐苏合思的号令。
平叛进行得如此顺利,房似瑾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按照原来的计划,如果乌铎有所迟疑,就用蒙汗药麻翻他,等斩首成功后逼他就范。还有一个计划房似瑾没有告诉格斯尔:她带了十几名弓弩手随行,如果乌铎坚持站在颇黎的一边,就立即将他射杀。不过如今颇黎虽然已经伏法,她还有些顾虑,怕自己走后那帮老家伙蠢蠢欲动,于是便自作主张留下五千人,并让梁淑贞作为唐苏合思的监护人镇守呼兰,自己则带着大军徐徐回国。
房似瑾平乱的同时,远在颍州的郑安雅也没闲着,最要紧的事便是新郎中令的人选。自她罢免了归尺素后,不少神族人,尤其是四小家族的人,认为她小题大做,不应该如此对待归尺素,只有亲近她的人才知道,郑悠儿的事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归根结底是她早已对归尺素心存不满。论能力,归尺素实在算不上称职。郎中令除了掌管宫殿警卫、替她做一些跑腿之类的小事之外,还有选拔人才和劝谏的职能。而归尺素虽然做事细致,管理几个郎卫绰绰有余,但她格局小、视野窄,只擅长做具体的事务,在国家大事上几乎提不出什么可用的建议,也发掘不出人才。因此,郎中令的这两项职能基本上转移给尚书郎去做了。可如今,归尺素被她赶走,尚书郎也要告老还乡,新郎中令的人选成了让她头疼的问题。
“唉,其实我不需要一个武艺高强的郎中令,外面有兵卫、里面有郎卫、暗处还有影卫,足够保护我了。我更需要一个能直言纳谏和举荐人才的郎中令,可是上哪儿找一个聪明伶俐、见解独到、又合我心意的人呢?”郑安雅抱着脑袋喃喃自语。
杜襄成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您不是一直想让悠儿做郎中令吗?如今她回来了,就让她做怎么样?”
郑安雅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郎中令这么重要的位置,必须对整个国家的大小事务都有所了解,悠儿做管家婆太久了,一时半会儿上不了手。”还有一个理由她没有说出口:郎中令会接触到许多国家机密,而悠儿与林长晔的关系太过特殊,如果她真的做了郎中令,倘若有朝一日高昌国与渤海国的利益相悖,她深爱过的那个男人为了本国利益想要撬开她的嘴,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熟悉国家事务又聪明的人?我这儿倒是有一个。”段知书道。
“哦?是谁啊?”对于段知书推荐的人,郑安雅向来很重视。
“陛下可还记得虢仲靓?”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嘶,夫子,您莫不是想让虢仲靓重新回来当郎中令?这不妥吧。”郑安雅道,“且不说郎中令之位低于丞相,虢仲靓走的时候可是明确说了,她今生今世再也不入仕的。”
“她还说过这话啊?为什么?”杜襄成不解地问。
“她说,”想起往事,郑安雅不禁轻笑道:“她说自己缺德事做得够多了,怕死后不得超生,余生要多做善事为自己祈福。”
“到底是凡人,无论什么官爵都难免信那些鬼神之说。”杜襄成道。
“好了,别打岔。”段知书见两人把话题越扯越远,赶紧拉回来:“我要推荐的人当然不是虢仲靓,是她姐姐虢孟馨。”
“虢孟馨?”郑安雅仔细回想了一番,道:“我只记得她在虢府门前暴打田采萍的事,别的没印象了。”
段知书无奈地笑道:“那时候的她确实小家子气,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虢孟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争家长里短的人了。虢仲靓为相的那几年,各种文书都是她先阅览一遍,然后分门别类整理好,再挑重要的让虢仲靓批复,那些不重要、不合理的奏折就由她直接批了。虢仲靓要上书或有重要发文,也都是她起草的。所以,我相信她对国事非常熟悉,也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胜任。”
“这样啊,如此说来倒是可以。不过,虢孟馨的年纪大了点吧?”郑安雅道:“虢仲靓今年都五十好几了,她可比虢仲靓还要大几岁。这没干几年就致仕了,我到时候还得再找个人。”
段知书道:“她今年五十七岁,的确不年轻了,可是朝廷中比她年长的官员也不少。比如您刚才提到的田采萍,她今年都六十二了,还每天精神抖擞地当她的南阳郡守呢,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田采萍做了几年桂林郡丞之后,郑安雅有心提拔她,但由于高昌国法律规定郡县最高长官必须异地任职,因而将她改任临近的南阳郡守。
段知书又道:“依臣之见,这个虢孟馨您先将就着用,接班人我们可以慢慢挑,或者让她培养一个。”
“有道理,就依夫子。至于悠儿,我想到了一个更适合她的职位。”郑安雅笑道。
次日,郑安雅在朝堂上宣布:任命虢孟馨为郎中令,掌管宫殿戍卫;由于大司农房似瑜怀孕,故免去其大司农的职位,由牟清泉接任,同时免去牟清泉的太仆职位;任命郑悠儿为太仆,掌管国内所有道路、马匹和物资运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