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六年十一月三日清晨，元都五城司司主凌青山，带着准备好的养孤院案卷宗直奔元都新城禁宫。
元都新城禁宫就像一个巨大的方框，将那么一大片土地圈了起来，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字形区域。
作为旧城改造复原的新城禁宫，其位置就坐落于原旧城遗址之上甚至还略有扩张，或许是经费不足亦或是赶工所致，部分新城禁宫的区域还能看出旧址的风貌。
“久候司主！”
说话的是元二世皇帝近侍内官邱明，其人身着一身暗红色内侍服饰，头戴高顶内侍冠帽，身形傲伟面容刚毅，丝毫没有内侍的阴柔之气。其身着服饰与凌青山一身明红色武官服略有不同。
元高祖皇帝秉承火德而立新朝，所以有元一朝的武官皆为明红色官服，而文臣则是翡翠色官服，寓意红花绿叶相衬，相辅相成之道。
皇家内侍近臣为了区别文武官员，同时为了彰显元之火德，所以用了暗红色服饰。
“邱内官久侯了。”
凌青山很客气的向邱明作礼，丝毫没有皇帝近臣亲信的傲慢。
“凌大人太客气，陛下都没有和您客套过，我这个皇室内臣如何敢当。”
“邱内官说笑了，作为陛下近侍内官，可没有必要亲自来迎我这个外臣，可是在下入宫多为内官亲自引路，一两次还是偶然，可这么些年一贯如此，这份情意在下愧领了。”
凌青山说着，抬手示意邱内官在前引路。
“这是养孤院案子的卷宗？”
邱内官转身在前引路，同时和凌青山搭着话，显然是看到了其手握的卷宗，显得颇为好奇。
“确是如此，此案弄得众议纷纷，不过初步查问之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无非是一些蝇营狗苟的糟心事儿。”
说话间，二人进了禁宫外门，凌青山正准备去门防处受检。
“司主，不必了吧！”
禁宫门防受检，历朝历代皆有定规，不过这等规矩守不守得住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禁宫的门防，本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做的好了没什么奖励，背锅是一个接一个，历来是没什么门路的侍卫或得罪人的家伙被安排着，但凡有点本事儿的都走了。
“规矩就是规矩，况且禁宫内苑涉及陛下安危，如若我这个五城司的司主都不守规矩了，还指望别人守规矩吗？况且，也不能让门防的兄弟难做。”
看着凌青山受检的样子，邱明略有所思。
“司主，您和门防的侍卫也称兄道弟，果然是个秒人。”
本来几个门防的侍卫正要上前检查，听了邱内官的话顿时也有些愣住了。
“我是武官出身，当兵吃粮是提着脑袋干活，大家都是玩命的交情，所以不是兄弟也成了兄弟，不把兄弟当兄弟的，不多。”
随着凌青山闭眼颌首示意，几个侍卫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听到了他说的话，似乎动作间都温柔了许多。
“卷宗就不用了，如实记录即可，按规定这等文卷会在金石门受检，有专人负责。”
说完，凌青山拿起桌上的卷宗，便随着邱内官直入禁宫内院。
“司主真是好记性，对这禁宫规矩比我这个内侍都要熟悉。”
“邱内官说笑了，不过是尽职尽忠罢了，不值一提。”
禁宫内院，上书苑。
“陛下。”
“陛下。”
看着齐入上书苑的邱明和凌青山，元二世皇帝头也不抬得忙着自己手上的事儿。
“你们俩都到了啊！”
似乎是感觉有些无趣了，元二世皇帝放下了手中的蛐蛐笼子和斗签，那一身七扭八歪的着装，属实有些沐猴而冠的样子。
“过来吧！”
元二世皇帝仰躺在椅子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落地，整个人还在不停地抖动着，明显是地上那只脚还在抖着。
“陛下，这般行止被御史们看到，又得上奏了。”
“你在教我做事儿？凌老二！”
“微臣不敢！”
“你敢！”
“不敢！”
看着这君臣拌着嘴，邱明可不敢杵着看戏，连忙告退出了上书苑内房，毕竟他只是个看门的。
“这般恩宠圣眷，了得！”
这句话邱明自是放在心里了，这皇宫禁苑，最不缺的就是耳朵，只要是声响就没有不漏的。
“我是不是不像个皇帝？”
这话是元二世问的，但是他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很蠢，因为他自己就有答案了。不过看着一直低头不吱声的凌青山，他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蹿出来了。
“你是不是心里说我坏话呢？”
“没有。”
“你有，从小就这样，你这人一肚子坏水，你觉得我很蠢但是你从来不说，要不是我听到你说梦话，就一直被蒙在鼓里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元二世皇帝是越想越气，指着凌青山的鼻子开始揭其人黑历史。
“那不是蠢，那是一种特别的可爱。”
“蠢得可爱是吧！这话也是你说的，我可都给你记着呢。”
说话间，元二世皇帝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晃悠着靠近了凌青山。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忠贞正直的良臣，却认为我是一个很荒唐的皇帝呢？”
这个疑惑埋在了元二世皇帝心中很久了，明明大家一起长大，住的也不算远，但是一块地里居然长出了两种庄稼。
“微臣不知。”
看着凌青山如顽石一般铁打不动，水泼不侵的样子，元二世皇帝生气的甩了一下长袖，转头回到了御案前，然后就那么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上述院内安静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
“我不想做炎义清，不想做皇帝了。”
“我也不想做凌青山。”
两个人对视着，似乎都有些可怜对方。
“我……我……”
元二世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踹点什么东西发泄一下，但终究没忍心，毕竟这屋里可不是他当年住的破屋，东西都很贵的。
“陛下……”
“你要是在这么喊，我就翻脸了，这屋里还有别人吗？就算你这么装模作样，满元都有哪个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说着，元二世从旁边拽了一叠梅花状绿豆糕点心，然后就挪到了凌青山的面前席地而坐。
看着皇帝都坐下了，凌青山自然不能站着，只得和皇帝一样席地而坐。
两人面对着面，都看着对面的人，吃着小小的糕点，一时没了言语。
“明明是一样的人，都是坐着吃东西，地方越来越好，东西也很不错，但是怎么都没有以前那种开心的感觉了，是我变了？”